喬娘子退縮道:“這我哪敢?我家那個總說我嘴多,這不落了他口實?”
曹嫂子吃着瓜果道:“你男人說你不怕,衛相公記你的好才是真的!”
一時間衆人哄笑。
盧娘子羞紅着一張臉,不知該如何辯駁清楚。
蓮花進屋取來兩壇酒:“這是新釀的桂花酒,他們在前面吃酒,咱們也别虧了自己,大家都嘗嘗。”
盧娘子捧着眼前的酒盅,心中歡喜。
未嫁時,每逢年節,她也常與母親小酌。
後來嫁入将軍府,她這年輕繼室,上頭有婆母壓着,每每筵席,都是伺候婆母的,哪裡敢飲酒?
微微一口入喉,清甜醇香,盧娘子極是享受。
葉兒巴望着:“嬸娘,這是什麼?我也想喝。”
曹嫂子攔道:“你可不敢,一會兒你可是要在月下穿針的,别喝多了穿不進去,往後可是個拙女子了!”
葉兒一聽不敢喝了。
潘家正屋前的早早擺了桌案,上面放了幾盤清香的瓜果,左右放着盧娘子帶來的點心。
半個桌案罩在樹蔭下,陣陣清風,樹葉搖晃。
月光之下,天上的織女二星緩緩墜入天河。
兩壇酒飲盡的時候,枝杈間的蜘蛛正結了萬字網,沉沉墜在瓜果間。
潘大娘望了望天,催促蓮花和吳娘子:“快,快拜二星,乞貴子!”
蓮花和吳娘子慌忙去案前,對着天上的明星虔誠叩拜,盼望着天星賜子。
曹嫂子問盧娘子:“妹子從前嫁得高門,不興拜星乞子吧?”
盧娘子淺笑着答:“我不曾拜過,倒是高門大戶也講究個拜星乞子。”
時人講究在七夕這一天,拜織女二星,乞求能得貴子。
鄭老夫人不曾讓盧娘子在七夕拜星乞子。
便是不拜,盧娘子也喜得一雙兒女。
從前不覺得什麼,可看着潘大娘一雙熱眼不錯地盯着蓮花,那種企盼,渴望的眼神,她從沒有在鄭老夫人臉上看到過。
正是了,鄭老夫人從很久以前,就不希望她為鄭家生兒育女。
等蓮花和吳娘子拜過了,曹嫂子推了小月和葉兒到案前,取了針線笸籮來,讓她倆對着月光穿針引線。
葉兒不過學了月餘針線,一雙手還不穩當,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針線,就是沒辦法穩穩穿過去!
小月今年十四了,她不過略一分辨,就穩穩将線穿過。
她跳起來拿着針線給衆人看。
人人笑贊她一聲巧。
葉兒沒了耐性,兩步跑回來抱着盧娘子哭。
盧娘子失笑,握着葉兒的兩隻手把線穿過去:“乖,咱們葉兒還小,這一年勤加練習,明年定能穿過去。”
葉兒臉上挂着淚珠:“嬸娘,明......明年就能嗎?”
“能!”
“一定能嗎?”
“一定能!”
盧娘子抱着葉兒安慰。
喬娘子也哄着她:“你嬸娘針線那麼厲害,你跟着學,明年肯定沒問題!”
葉兒偷眼看看喬娘子,對上曹嫂子的笑,又害羞埋起頭來。
曹嫂子起身取了瓜來,左右來回劃了劃,不多時将一顆瓜雕成了花籃。
小月和葉兒看呆了,争着想拎一拎這花籃!
潘大娘發話,讓她們把這花籃送去前院,讓他們賞一賞。
蓮花看大家夥兒高興,又從屋裡取了兩壇桂花酒。
人們滿飲了兩個來回,小月和葉兒回來了。
葉兒手裡捧着一個蘿蔔雕的牡丹。
小月手裡抱着半個瓜,上面的瓤被雕成了隻兔子。
衆人驚訝,曹嫂子不服氣道:“這這這!這是誰雕的!往年怎麼不見這樣的手藝!”
葉兒驕傲道:“我爹雕的!”
小月揮舞着手:“衛大叔用片魚的刀雕的,這蘿蔔雕得可快啦!”
說着兩人把蘿蔔和瓜擺在桌上。
人們圍着看,啧啧稱奇。
盧娘子也心中感歎,這衛相公真是神奇,會做魚脍便罷,這牡丹和兔子雕的栩栩如生,真不知他哪裡學來這樣的手藝!
潘大娘“啧啧”兩聲:“這衛相公和盧娘子,都有一雙巧手哇!”
曹嫂子接話道:“該說不說,真是天造地設......”
盧娘子嗔道:“嫂子休要胡說!”
人們看出盧娘子臉皮薄,七嘴八舌說起了旁的,兩壇酒很快又見底了。
蓮花正糾結着要不要再取兩壇的時候,她的夫君潘聰進來了:“前院喝好了,你們這可喝美了?”
蓮花點點頭:“我們喝了四壇桂花酒。”
衆人看潘聰來了,都知道該回家了,紛紛站起來往外走。
潘聰拉着蓮花悄聲問:“你可拜月了?”
蓮花臉一紅:“拜了。”
潘聰眼帶桃花:“那就好。”
盧娘子領着葉兒出來的時候,衛衡就等在門口。
衛衡一身酒氣,可還是站的沉穩。
他看盧娘子兩頰绯紅,笑道:“沒少喝?”
盧娘子不好意思道:“今日......是放縱了些。”
衛衡倒覺得很好:“人生在世,就該如此随心。”
葉兒困得走不動了,衛衡抱起她,和盧娘子一道,乘着月光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