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衡下意識搖了搖頭:“他們已經知道你們的住處,此時出門,隻怕不等出京就讓發現了。到時候賊人尾随,待到荒郊野外之處,你們如何應對?”
他也想過,盧娘子母子回金陵有一線生機。
可他有要事在身,不可能送他們。
讓他們自己上路。
一個天真繡娘,一個呆頭書生。
不用仇家動手,隻這一路上,怕不知遇上多少宵小之輩。
而且這兩個月,自己住慣了這裡,若是盧娘子不在......
想到這裡,衛衡心裡仿佛空了一塊。
罷了,還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吧。
盧娘子聽着衛衡的話有理。
自己來京那年,是跟着太守的官船,走水路來的。
就這,還走了三個月。
路遇水匪盜賊,全靠官差保護他們。
她和懷章兩個人。
旱路怎麼也要走五個月。
這一路上,怎麼可能一直太平?
求衛衡送他們?
她可是沒臉開口了。
找别人護送?
她不敢想世上還有如衛衡這般的正人君子。
而且,而且懷章自小在京城長大。
金陵多雨,氣候潮濕,他能住慣嗎?
還有,還有,俗話說,破家值萬貫。
這房子和房子裡的鍋碗瓢盆都是自己一點一點置辦的。
就這麼不要了?
她不舍得!
不舍得的,還有葉兒。
葉兒離了自己可怎麼過?
她那小臉上才剛長了些肉。晚上睡覺,還時不時驚醒,要自己摩挲着脊背才能睡熟。
快入秋了,給葉兒做的裙子還沒完工......
衛衡......衛衡能照顧好她嗎?
衛衡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身邊沒有個知冷知熱的,誰照顧他衣食?
于是盧娘子不舍第看了衛衡一眼,也搖搖頭:“我也想回金陵。可你我二人,太冒險了。”
懷章看自己的主意被拒絕了,洩氣道:“那怎麼辦?搬家?把這處房子賣了,搬去别處?”
“倒也不是不可以,隻是你們也不可能躲一輩子,總有出來謀生的時候。他們有心找你們,隻要在京城,就總有找到的一天。”衛衡道,“況且這巷子裡的人也慣熟了,換一處,沒了這樣熱心的鄰居,日子隻怕更加艱難。”
懷章歎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這麼等着壞人來嗎?”
衛衡想了想,也不是不可能......于是道:“對!咱們就等他們上門!”
“啊?”盧娘子和懷章都沒明白。
衛衡解釋道:“與其畏畏縮縮,東躲西藏,不如主動出擊!咱們這段時間都警醒着些,等那賊人再上門,我好捉個活的,好好審一審,看這些人到底想從你們身上得到什麼!别打退堂鼓了,躲着怕着,不如橫刀立馬挑明了。他們再勢大,也未必隻手遮天!”
盧娘子眼前豁然明朗。
衛衡這是願意幫自己了?
她激動得難以言表。
衛衡......衛衡真是好人!
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一定是上天看自己太慘了,才派了衛衡來!
“衛相公!我......我真不知......該如何謝你!”盧娘子鼻子一酸,眼淚又不争氣的流下來。
這一年多,從來沒有人像衛衡這樣幫過她!
衛衡自己又詫異,又有些懊惱。
自己原本隻是想安慰安慰盧娘子,然後就去上工了。
怎麼就應承了幫他們?
自己要做的事還一點兒眉目都沒有,倒在這不相幹的事上挑大梁了!
可話已經出口,看着盧娘子感激的樣子,他實在不好反口說自己後悔了。
“别哭了,萬事有我呢。”
盧娘子的眼淚更收不住了。
可心裡,卻油然生出一股力氣。
有衛衡在,她就莫名的安心。
懷章看着娘和衛叔,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們......他們之間怎麼感覺這麼不對勁兒?
衛叔?衛叔為什麼?他當真是個大好人?怎的對我們如此不離不棄?
懷章雖沒有什麼人生經曆,可他也明白,人性逐利。
這衛叔,他是為了什麼呢?
這邊葉兒醒了,看嬸娘不在屋裡。
她趿了鞋出來:“爹,你今日怎麼沒幹活去?”
衛衡看葉兒醒了,起身道:“正該走了,葉兒,你在家聽嬸娘的話。”
葉兒走到盧娘子身邊,蹭着盧娘子的胳膊:“嬸娘,餓。”
盧娘子用袖子擦幹了臉,把葉兒抱到腿上:“葉兒昨兒個可睡得好?”
葉兒點點頭。
盧娘子又道:“嬸子這就給你做飯!”
說罷擡起頭道:“衛相公等一等拿幾個饅頭走吧?”
衛衡搖頭:“不了,你們吃吧。我出去吃一口。”
盧娘子點頭:“我這就給孩子們做飯。”
衛衡回房穿了外裳出門去了。
盧娘子一邊在竈上燒了水,一邊和面準備做饅頭。
可要吃飽了!
便是壞人來了,吃飽了才有力氣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