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花園裡就剩下虞靜央和蕭紹兩人,氣氛變得微微凝滞。
半晌,還是虞靜央主動道:“那天的事,我還沒有謝你。”
蕭紹知道她在說那晚在公主府的事:“殿下放心,臣自當守口如瓶。”
數月以來,他早已習慣了虞靜央這副遇事便要道謝的生分模樣,這次索性沒再推辭,而是沉吟片刻,斟酌着說:“殿下這幾年在南江的日子如何,也該适時讓陛下知情幾分。如此,或許能助殿下早日得償所願。”
面前的人已經與他毫無幹系,蕭紹本以為回到玉京後,自己一定敬而遠之,再也不會介入與虞靜央有關的事。可那晚一室燭火通明,驚惶和無助映了她滿眼,亦如一把刀深深插進了他心裡。
再也不相幹嗎?可他還是想幫她一把。
虞靜央心中一動,擡眼看他:“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蕭紹默了默,而後别開視線,沉聲回道:“殿下是大齊的公主,本不該在異國受人磋磨。”
微妙的空氣在二人之間湧動,虞靜央得到答案,垂着眼輕嗯一聲。
她知道他的意思,無非是為大齊國威和臉面考慮,與她本人怕是沒什麼幹系。
他現在是蕭将軍,人人都要敬着畏着,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滿心兒女情長的少年了。
這時候,蕭紹忽然問她:“殿下是多大的孩童?”
“嗯?”虞靜央微怔,露出一點茫然之色,然後看見他的視線緩緩上移,最後定在了她的發髻間。
虞靜央如夢初醒,略帶慌忙地伸手在頭上摸索,把那隻花環摘了下來。
方才觀察他受沒受傷,現在又說到正事,竟一時把這茬忘了!
想起自己大言不慚說過的“這是孩童玩的東西”,虞靜央羞慚難當,手裡的花環也成了燙手山芋。
這次,蕭紹倒沒有用他那嚴肅又規矩卻能氣死人的話術嘲諷兩句,似乎心情還不錯,竟低低笑了一下。
“!”虞靜央更局促了,在心裡狠狠罵了好幾句,臉上熱意不斷攀升,最後實在忍不了,沖一旁立着的管事道:“本宮還有事,便先走了。等到哥哥忙完,替本宮問一句安。”
管事不明所以,忙不疊答應。虞靜央輕颔首,也忘記了最初過來晉王府的目的是見兄長,步履匆匆告辭了。
她很快離開,蕭紹立在原地,眼中一點鮮活的波瀾緩緩歸于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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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景象如此,殊不知早已悄然被另一頭盡收眼底。遠處走廊上,虞靜延目光移向身邊逗弄女兒的妻子:“這就是你非要拉着我來‘陪樂安吃點心’的理由?”
虞靜央過來碰上蕭紹時,其實祝回雪就已經回來了,隻不過稍稍繞了個路從後門回的府,目的當然是不打擾他們。
自家夫君語調沉沉,難辨喜怒,祝回雪倒也沒怯,擡眼柔柔道:“什麼理由?妾身剛回來,不過是想着也許殿下餓了,該用些東西墊墊肚子。”
她不承認,虞靜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
樂安在懷裡專心吃點心,有身邊侍女幫着服侍,祝回雪隻管抱着。見他還是沉着臉色,她無奈笑了笑,婉聲道:“是,妾身承認自己的私心。可方才殿下也看到了,繼淮分明對阿綏舊情難忘。”
她主動坦誠,虞靜延面色稍緩。祝回雪能看到的東西,他自然也看得到,可看到了又如何?一個是親妹妹,一個是勝似兄弟的好友,他們兩個之間早已相隔天塹。
“你别忘了,她現在仍是南江儲妃。”虞靜延道。
她早已經是有夫之婦,兩人有情未了,也隻能歎惋一聲有緣無份。
祝回雪問:“那麼,等南江王室再次催促時,殿下會不會答應讓阿綏離開?”
對于虞靜央的去留問題,誠然需要通過兩國之間認真商議才能決定,但虞靜延的态度是另一回事。今日之晉王府已非昨日,在朝堂上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等到迫在眉睫之時,隻要他想,就一定會傾盡一切保住阿綏。
“……”
這種敏感的問題,虞靜延豈會輕易表露心迹,淡淡喚了一聲:“王妃。”
聽出他話中警告之意,祝回雪輕聲一笑,向他賠罪:“妾身僭越。”
點到為止,祝回雪不再多說,準備帶着樂安回房,對虞靜延道:“殿下快去吧,莫叫繼淮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