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狩熱鬧,沖着西嶺使臣的到訪,禮部也不敢怠慢。太後特地吩咐擴大圍場,營帳搭得寬敞,帳外東洲的虎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這是開榮帝去後,東洲第一次舉行如此盛大的冬狩。
順平帝從小就身體不好,所以登基後的冬狩他也隻是在後方坐鎮,從不上馬騎射,而太子傷了右臂,騎射不精,所以每年的冬狩都是走個形式罷了。
“早聞東洲士兵強悍善戰,今日能在馬背上切磋一番,下官真是三生有幸。”西嶺多山,少有能放肆騎馬打獵的機會。西嶺使臣換上騎裝,早早就上了馬,躍躍欲試。
“山野間草木遮掩,霧天不易視物,西嶺人得天獨厚,練就了一雙慧眼,西嶺人善引弦,今日我東洲的晚輩有幸向大人讨教。”太後端坐在順平帝身旁,她身後挂了一張大大的虎皮,虎皮前面的木架上架了一把弓。
這把弓線條流利漂亮,弓把包着虎皮,兩端的弓梢都雕着的虎頭,栩栩如生。
“哀家身後是先帝生前狩獵最常用的弓,名為‘破穹’。”太後道,“今日誰獵的獵物最多,哀家便把這把弓賞賜給誰。”
“使臣大人,盟友之情最重要,等會可得讓咱們兩局。”衛進忠笑道。
“是各位大人得讓下官兩局。不過,”西嶺使臣撫摸着馬的鬃毛,“這麼肥壯的馬、這麼寬闊的獵場,不痛痛快快一較高下,豈不浪費了?”
西嶺人好勝,西嶺使臣自上馬起便兩眼發光,要不是旁邊有馬倌牽着馬,他恐怕早就策馬進入獵場了。
“哀家正是此意。”太後颔首笑道。
佟越在萬裡背上漫不經心地擦拭着弓箭。
“欸!師傅!”衛賢小聲喊她。
佟越回了頭:“嗯?”
“等會兒您慢點跑,我怕我跟不上。”
衛賢軟磨硬泡才讓他爹同意他參加冬狩,他都把“重振開榮帝騎射雄風”那套說辭搬出來糊弄了,是佟越再三保證會保護好他,再加上沈靜慈的勸說,衛進忠才勉強答應這件事。
“放心吧。為師不僅要保護好你,還要讓你滿載而歸。”佟越拍着胸脯道。
“真的?”衛賢滿臉期待。
不知太後那頭還客套了多久,冬狩才終于開始。
萬裡反應敏捷,佟越一拍馬背它便如閃電飛馳進了獵場。
“師傅!等等我!”衛賢扯着缰繩緊随其後。
西嶺使臣也鉚足了勁往獵場裡沖。他衣角上繡的雄鷹也随風展翅。
衆人陸續進了獵場。
周惠澤拉不住缰繩,馬在場外打了幾圈轉才慢悠悠往前走。
“惠澤。”太後喚住他。
“皇祖母有何吩咐?”周惠澤費勁地拉着缰繩才讓馬轉頭。
“不必逞強。”太後道。
周惠澤的馬術讓人不敢奉承,雖然太後已經把一切安排妥當,此次的赢家非東洲莫屬,但太後也生怕周惠澤在西嶺使臣面前丢了東洲的顔面。
“多謝皇祖母關心,兒臣身體并無大礙。”周惠澤道,“況且,冬狩關乎東洲的臉面,兒臣也想為東洲争光。”
“你有這份心,哀家和皇帝都倍感欣慰。”太後轉頭看見在營帳旁陪侍的懷安,道,“你過來,你去給雍王殿下牽馬。”
“是。”懷安拍了拍袖子,走到周惠澤馬前為他牽馬。
“牽穩喽,若是摔了雍王殿下,提着腦袋來見。”紅德扶着太後,提醒道。
懷安擡頭看了一眼太後轉身的背影,低聲答複道:“是。”
懷安牽着馬進了獵場,直到身後再看不到營帳時,周惠澤翻身下了馬。
懷安:“殿下?”
周惠澤拍拍馬背:“上來。”
懷安怔在原地:“殿下,這不合規矩。”
周惠澤歎了口氣:“你我二人不講這些規矩。”
“多虧殿下悉心照料,我的身體已無大礙,我的腿腳麻利得很,一會還能幫殿下趕兔子。”懷安推拒道,“等會旁人看見,若是禀告給太後,怕給殿下惹麻煩。”
“好吧。”周惠澤不多勸,他從懷安手中拿過缰繩,又翻身上了馬,“那你在此處等我。”
“殿下,不可!”懷安道,“我擔心您在樹林裡遇到毒蟲猛獸,一個人應付不過來,您就讓我陪您去吧。”
“師傅!兔子!”
“徒兒看好了,為師給你露一手!”
周惠澤和懷安聞聲擡頭。
不遠處,馬蹄咚咚,佟越一身玄青騎裝,她唇角帶笑,在烏黑駿馬上躬起腰背,朝周惠澤的方向策馬奔來。
兔子不停在草叢間跳蹿。
黑馬迎面奔來,佟越松了一隻手翻身到馬背的另一側,伸手探入草叢。
千鈞一發之際,衛賢屏住了呼吸。
瘋了!這個女人簡直瘋了!
懷安心跳如雷,急忙去拽缰繩,馬兒卻不挪動。
“殿下!小心!”說時遲那時快,懷安閉着眼就撲到了周惠澤的馬前。
“捉住了!”衛賢欣喜若狂。
周惠澤神色自若,他在馬背上看着佟越把兔子提起來。
佟越揚起下巴,抛給衛賢一個得意的笑。
懷安小心翼翼地睜眼,看見黑馬已經繞到周惠澤身後了,他松了一口氣,拽着缰繩的手心還不停冒着冷汗。
“哪裡來的野丫頭?!亂闖皇家圍場,撞傷親王可是死罪!”懷安緩過神來,怒視佟越。
“懷安,”周惠澤道,“見過佟小将軍。”
懷安又是一怔,原來眼前橫沖直撞的黃毛丫頭這就是長歲口中的佟小将軍、元安郡主。
“佟小将軍。”懷安不情不願地行了禮。
“免禮。”佟越一手提着兔子,一手牽着缰繩繞到周惠澤身側,笑道,“讓雍王殿下受驚了,我給殿下賠禮道歉。”
她舉了舉手裡的兔子:“喏,這隻兔子,賠給殿下了。”
“狩獵本就要看準時機,不怪将軍。”周惠澤低頭打量着萬裡,故作驚訝道,“佟小将軍,這就是你的小馬駒?真是——好,小,一,匹,馬,駒。”
周惠澤故意拖長了“好小”兩個字。明明這匹黑馬背部寬闊肥壯,載三人都不是問題。
佟越早已習慣周惠澤的陰陽怪氣,她睜眼說瞎話的本身見長:“是呀,這是虎門關最瘦弱的小馬駒。”
周惠澤輕笑出聲。
“殿下,您快收了這隻兔子,師傅和我還要繼續狩獵呢。”衛賢也騎馬過來了。
周惠澤接過兔子。這隻兔子圓頭圓腦,渾身灰色夾雜星點棕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