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越把元安府的賬簿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她問芙雲：“我就這點俸祿？”

芙雲點頭道：“小姐，你的俸祿已經不少了。”

“還不夠。”佟越長歎一聲，往後仰在椅子裡，把賬簿蓋在自己臉上。

周惠澤做事靠譜，不消五日就把糧草備好了，可僅僅是糧草還不夠，虎門關這個月的軍饷還沒着落。

佟越不好為了一本賬簿獅子大開口，所以隻管周惠澤要了糧草。周惠澤不是會吃啞巴虧的人，她要的越多，兩人利益糾纏越深，她越難獨善其身。

佟越自掏腰包，把俸祿和賞銀都支出來給虎門關的将士準備軍饷，可是還遠遠不夠。奈何她也沒有首飾可當，她甚至想過去坊間賣藝來湊錢，雜耍接碗也好，胸口碎大石也罷，隻要能賺到銀兩，都是豁出一張臉皮的事。

一分錢難倒英雄好漢，何況虎門關二十萬大軍都等着朝廷的軍饷。

“小姐，家裡來了書信，你要不先看看？”芙雲見佟越發愁，便把她臉上的賬簿揭開，遞給她一個包袱。

包袱裡有兩封書信，一封是佟仕明寫的，一封是陸正和阮玉枝寫的，信下躺着件夾襖。

佟越把兩封信都拆開看過，才對芙雲道：“陸伯伯和阮姨母前些日子去虎門關看過我爹了，我爹、阿遙和軍師都安好，他們在信中也問候了你。陸伯伯還帶了一批冬衣給虎門關。”

芙雲道：“有沙雁關幫襯，小姐就不必太憂心了。”

“這些針線活都是阮姨母在費心，我也心疼她上了年紀。”佟越把疊得方方正正的夾襖舉起來，“阮姨母疼我，還不忘給我做衣裳。”

“這夾襖正合身，老夫人還記着小姐的身量尺寸呢。”芙雲剛剛還挂着笑，轉而卻郁悶道，“沙雁關還有老夫人做冬衣，我們虎門關每回就隻能指望朝廷接濟。”

“我的繡工，也是阮姨母教的呢。”佟越将夾襖在自己身上比了比，的确裁剪得剛剛好。

芙雲這才想起來，佟越在做督糧官之前也曾為将士縫補過衣裳。

“可惜那時一心練武，隻學會點皮毛就不肯再學，至今都還不會縫制冬衣。”佟越将夾襖又整整齊齊疊回去，她歎惜道，“能為虎門關做的事，又少了一件。”

“小姐明明為虎門關盡心盡力，總卻有些人不識好歹，愛嚼舌根。”芙雲抱不平道，“我看啊，這批軍饷就該貼張告示，告訴虎門關的将士，這批軍饷是誰費盡心思給他們湊來的。”

“那告示你來寫。”佟越彈了彈芙雲的腦門。

“哎呦喂！”芙雲摸着腦門，“我說笑呢。”

“遲早有一日我會向他們證明女子也可以為将。”佟越堅定道，“遲早。”

……

衛賢拿着兵書在佟越眼前揮了揮：“師傅，您發什麼呆呢？”

來送茶的沈靜慈也看出佟越心不在焉，她對衛賢道：“讓郡主歇會兒，你先去練劍。”

“去吧。”佟越點了點頭。

衛賢得到佟越的準許，才放下兵書提着劍跑到庭外。

“郡主遇到什麼煩心事了，不妨說與我聽。”沈靜慈為佟越斟茶。

“沒有，就是有些乏了。”佟越伸着了個懶腰，趴在案上。

她也不能開口管沈靜慈借錢，若是虎門關的事牽扯到衛府，衛進忠夾在姚氏和虎門關中間也為難。

“郡主平日裡生龍活虎，我還是頭一次聽你說乏了。”沈靜慈端了盞茶望向庭外，“賢兒的武藝見長，都是郡主的功勞。”

佟越嘴上“嗯”着，目光卻被沈靜慈手腕上的玉镯吸引了去。

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郡主？”沈靜慈留意到佟越的目光，又看了看佟越的手腕，她今日也是一身輕便的騎裝，袖袢收緊手腕，手腕上空蕩蕩的，唯一的點綴就是袖袢上的一圈錦織暗紋。

“郡主看上我這镯子了？改日送郡主一隻。”沈靜慈出手大方。

“多謝夫人好意，這麼好的東西給我就糟蹋了。”佟越擺手道。

“郡主不戴在手上，放着觀賞也是好的。”

“不不不，太貴重了……”

兩人正拉扯，悶雷滾滾砸在耳畔。衛賢收了劍跑回檐下。

沈靜慈道：“天色瞧着不好，郡主不妨留在府上用晚膳。”

“我府上還有事，不宜久留，今日就不叨擾夫人和太傅了。”佟越翻着兵書，給衛賢留了些功課便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