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小哥,來吃這個。”灰頭土臉卻堆着笑的婦人将一碗粟米飯端上桌,往啟蟄面前推了推。
她是彭昭的母親。
還沒等溫餘阻攔,啟蟄接過碗就将飯猛得往嘴裡一塞,兩頰被撐起,活像紹王府後院池中的那幾隻金魚。
“你直接就吃了?”溫餘目瞪口呆,不知這人作為侍衛跟着賀扶這麼久究竟學了些什麼。
啟蟄嘴裡含着飯,口齒不清:“不然呢?我餓了。”
啟蟄說得理直氣壯,路上繞了那麼久,他可還沒吃飯呢!剛剛好不容易接到個果子還被溫餘拍掉了,他現在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不吃難道還要作一通法事,感謝上天再吃啊?
“诶诶诶——”
啟蟄說話的功夫,賀扶伸手從他手裡把碗拿過去,放在面前聞了聞。
沒什麼問題就是普通的粟米飯。
賀扶将碗還給啟蟄,“應當沒什麼問題。”
“我就說吧,之前沒見你戒備心這麼重啊!”啟蟄又塞了口飯。
溫餘撐着頭,有些悶悶不樂道:“因為我總覺得這裡很奇怪,她們看人的眼神着實吓人。”
想起方才街上那些婦人看自己的眼神,溫餘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是看人,”啟蟄用筷子指向溫餘,“是看你。”
賀扶着實看不下去,“啟蟄,食不言,還有莫要用筷子指人。”
他平日裡教導的禮數都到哪兒去了?
啟蟄悻悻收回手,咽下嘴裡的飯,道:“不過她們看你的眼神确實奇怪,就好像是……”
他隻覺得那眼神十分令人不适,但又描述不出來,思索間又聽賀扶開口:“嫌棄,又帶些熱切。”
完全對立的兩種情緒,着實讓賀扶想不通。
三人交談間,彭昭的母親又拿了兩碗飯過來,她熱情招呼道:“來來來,幾位外鄉來的朋友,久等了。”
同啟蟄碗裡無二的粟米飯被放在面前,溫餘卻怎麼也吃不下去,隻覺那碗裡的不是糧食而是些蛇蟲鼠蟻。
她咽了咽口水,将胃中的不适壓下去,擡眼問彭昭的母親:“我們初到貴地,不知這位夫人能否向我們說說這外面的祭祀遊行?”
過于文鄒鄒的話說得溫餘渾身難受,但凡這鬼地方的氛圍不這麼詭異,她說話也不至于這般客氣。
彭母仍是笑盈盈地盯着溫餘,像是在看自家孩子一般:“好啊,小姑娘你想知道什麼?”
“這街上遊行為何沒有男子?”
自從進入這個鎮子,彭昭是她見過的第一個男子。
“這個啊,自然是因為男人都在家裡了。”彭母說得随意,“遊行為的是求子,看得都是女人的肚子,男人去有什麼用?”
這生子又不是隻用女人!啟蟄将自己碗中的飯吃完後悄悄将溫餘的碗拉過,一邊吃着飯一邊想着。
“诶呀,看來這小哥是餓狠了,我再去給你盛一碗,可别搶這小姑娘的!”彭母面色咣白,急急忙忙站起來,把手胡亂往衣擺上擦了擦,道了一聲後便回到了裡屋給溫餘盛飯。
盛了飯回來,她帶着熱切的目光看着溫餘吃了幾口後才露出個笑來。
太奇怪了……溫餘放下筷子 。
分明有三個人,分明賀扶也沒吃多少,偏偏要盯着自己,莫不是這飯裡真的有什麼東西?
念此,溫餘借着賀扶同彭母說話的間隙偷偷将飯倒掉,轉眼看到已經吃飽正在拍肚子的啟蟄暗暗歎一聲:
希望這飯裡真的沒毒吧……
賀扶同彭母問了些鎮子習俗、祭祀禁忌後又問了些她家的情況。
她夫君在三年前死了,女兒又不在家,所以家中隻有她與彭昭母子倆,至于女兒的去處,她并未過多說明。
二人聊完,天色将晚。
彭母帶着三人找了房間。家中可供住人的屋子隻有三間,她們母子住一間,又因為溫餘是女子不方便隻能讓賀扶和啟蟄擠一間,溫餘單人住一間。
等彭母離開,溫餘慢吞吞地推開門,她的房間在最裡面,離賀扶他們有一段距離,若是真的出事怕是都來不及喊他們。
她伸手往腰間摸了摸,硬邦邦的,是一把小小的匕首。
那是臨走前葛巾交給她防身的,若是真出了事還能抵抗一陣。
溫餘定了定心神後推開門,誰料一打眼就看到一張不正常的笑臉,她被吓了一跳。
“姐姐,一個人睡害怕嗎?需要我來陪你嗎?”彭昭帶着笑,分明是孩童天真的笑臉卻讓溫餘感到一絲悚然。
“不用了,姐姐不怕,你還是去和你母親一起睡吧。”溫餘腦中混沌,困意逐漸放大,隻想把他快些打發走。
彭昭歪了歪頭,似乎很是疑惑:“姐姐真的不怕嗎?我是男孩子,可以保護你的。”
“當真不怕,姐姐困了,你快些回去吧。”
聽溫餘這麼說,彭昭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随後又換上一個大大的笑臉,道:“那我就走啦,姐姐若是怕記得叫我哦!”
由于屋内太黑,溫餘又太困,沒有注意到他表情的轉變,隻是送他出去後關上門,就立刻躺在床上。
困意席卷,竟是連眼皮都睜不開了。
不知睡了多久,溫餘驚覺有什麼東西像蛇一般纏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