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萬舸戈開上車去了趟幸福社區。
“差一分鐘遲到啊,簽……”她到的時候,居委會才上班,白峰正坐在門崗查考勤,見到她都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還以為是哪個幹部。
“你咋跑來了?坐……”白峰給她拽了個椅子,又朝大廳裡誰喊了句,“出來個人,繼續簽到!”
“你忙你的,我來看看我那花兒。”萬舸戈踢了下椅子,沒坐。
白峰站起身,引着她往“心花怒放”室走,嗤道:“你還惦記那花兒,多虧我給它澆水……”
萬舸戈忙道:“君子蘭金貴着呢,不能多澆水!”
“知道知道知道。”白峰一連串道。
“心花怒放”放松室。
縱使窗外素白裝裹,這裡卻萬紫千紅,似生機蓬勃的春天,有栽種的,有瓶插的,有水培的,還有各種材料做成的假花,無一不是熱烈地怒放着,體現出主人用心地呵護。
白峰給她介紹,居委會對這裡進行了改良,不再是某人永遠擁有一盆花,而是“傳遞式”——有些人恢複陽光狀态了,就會把養花賞花的位置讓出來,給下一個心理出現陰霾的人暫有。
“真不錯真不錯。”萬舸戈由衷誇獎。
白峰“嘿嘿”一笑,道:“其實是柳栖的主意。”
“哈?”
“你那盆金貴的君子蘭,其實也是他在養着。”
“??”
萬舸戈走向窗邊,早晨的太陽光在桌子上積了一小片,熠熠的,正好落在君子蘭身上,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詩經》裡的一句:“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我看你也用不上它了,不如送給柳栖吧。”白峰坐上窗沿,長腿随意伸着,微傾了下身子,朝萬舸戈說道。
他頓了下,又說:“貴麼……讓他掏錢買下。”
萬舸戈笑了笑:“你還真别說,我就是要送給他的。”
“哇噢。”白峰做作地拍了下手,“那怎麼不送我?”
萬舸戈當了真,說:“等你下班跟我去拿,我媽朋友店裡多得很。”
白峰連連擺手:“開個玩笑。”
萬舸戈讓白峰幫着把這盆花包起來,放在車上。她坐到駕駛座上之後,忽然想起來什麼,微擰了眉問:“柳栖經常來這裡養花?”
“是啊,怎麼了?”白峰微彎了腰道。
“你剛說‘我用不上它’了,柳栖用得上?”萬舸戈又問。
……白峰頓了頓,打哈哈道:“什麼‘用不用得上’,就一盆小蘭花,你不要給他呗,他比你會養花。”
萬舸戈擰着眉看他一會兒,沒再說什麼,開車走了,自然沒注意到身後的白峰松了口氣,像好不容易瞞住什麼似的。
到商虞大廈“栖息心理咨詢工作室”時,柳老闆正在開晨會。
萬舸戈還沒走到跟前就聽見了,有點尴尬,站遠了些等着。
過了一會兒,有個打扮得像棵聖誕樹的妖娆大哥過來,進門前看見坐在外頭的萬舸戈,嚷嚷道:“你咋不進去呢,坐這可憐巴巴的。”
萬舸戈心道:我哪裡可憐巴巴,小聲點大哥。
她笑了笑,沒說話。
大哥又道:“别怕,柳醫生人很好的,你是抑郁症還是焦慮症還是精神分裂症?”
萬舸戈仍然禮貌微笑:“都不是。”
“那你坐這幹啥?”
“等柳醫生……有點事。”
萬舸戈一臉僵笑,想着這人總該進去了吧。
誰知那妖娆大哥撸了下锃光的頭發,提了口氣,大着嗓門朝門裡喊了聲:“柳醫生,你門外有個不知道什麼病的,非說自己沒病,我看快要犯病了,你趕緊出來看看吧!”
一嗓子吼出來好幾個人。
萬舸戈都認得,柳栖,西南和老A。
柳栖有點懵:“你……怎麼了?”
萬舸戈十分無語:“來看看身殘志堅的柳醫生,送個錦……花什麼的。”
她突然有些後悔,還不如定制個錦旗送來呢,這捧個花……盆,站在這裡屬實尴尬,再被這莫名其妙的大哥一摻和,顯得她尤為好笑。
“胳膊還疼嗎?”萬舸戈頂着幾個人的目光,硬着頭皮問,又裝作解釋,“昨天感謝你幫忙擋那一下哈,要不然我該腦袋開花了。”
柳栖擡了下胳膊,示意她看:“不疼。昨天那人本來就是沖我。”
聽了這話,萬舸戈瞬間想抱着她的花……盆原地消失。
太尴尬了。
救命。
她沒說話,面無表情地看着柳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