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舸戈大四那年入冬，休學了近三個月。

次要原因是骨折，主要原因是兩個人的離開，使她患了中度抑郁症和重度焦慮症。

很疼愛她，可以說是彌補了父愛的姥爺去世，讓萬舸戈的情緒開始崩潰。

接着是那位患癌的白月光，趕來醫院看望她的路上發了病，沒能搶救過來，離開了。

二者想較比其輕。

很多時候，萬舸戈明白自己對這位白月光的感情是經過時間美化了的，尤其是那個難熬的冬天，她陷入了自我懷疑的深淵，總覺得姥爺的離開也好，白月光的病故也罷，都是自己帶來的。

她不敢過分追懷姥爺，這讓她痛不欲生，隻有把對自己的苛責傾瀉在白月光身上，自我營造念念不忘的假象。

萬舸戈不是戀愛腦，所以才能輕描淡寫地轉移重點，說她的痛苦是由白月光造成的。

比起性緣腦，她更是親緣腦。

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月，又回家靜養了一個多月，萬舸戈再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臘月底了。

那年雪多，時不時紛紛落着，又一點點澆滅她自我鼓起的勇氣。

萬舸戈不願萬榮榮和李碧霞再擔心了，自己悄悄停了心理治療，宣傳自己徹底好了。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心底像被挖了個大洞，涓涓流血。

元旦前，學院辦了場心理講座，據說講師是鄰省著名大學的心理學博導。萬舸戈去了，磨叽到最後，鼓起勇氣去找教授聊了聊。對方建議她還是繼續接受心理咨詢，如果不願線下見面，可以嘗試找線上心理咨詢師，并給了她一張工作室的名片，說是自己朋友開的。

萬舸戈晚上猶豫再三，加了工作室的微信，很快給她推了一名咨詢師的微信，昵稱就是“咨詢師劉老師“，頭像是李碧霞那種高山流水的風格，看着讓人很安心。

她小心翼翼地發過去自己的情況。挑挑揀揀，重點變成了對白月光的追悔，和對剛分手前任的不滿，掩去了姥爺離世的那部分。

[咨詢師劉老師：你對異性的情感有些複雜，建議目前晚點進入下一段感情，專注自我，慢慢會好起來的。]

[要萬事如意啊：晚婚晚育，建議不錯，就您了，可以長期咨詢嗎？]

[咨詢師劉老師：費用是一小時二百。]

[要萬事如意啊：您好便宜啊。]

[咨詢師劉老師：……所以要繼續嗎？]

[要萬事如意啊：可以，先約個一年的。轉賬5000元。]

就這樣，萬舸戈和“咨詢師劉老師”開始了長期咨詢，到前兩年她徹底走出姥爺離開的陰霾，終于戒斷了心理咨詢。

萬舸戈心裡有點好笑，對方一直以為她的問題根源是白月光，實際上卻是另有其人，不知道劉老師知道了真相會是怎麼樣？

心理咨詢師畢竟不是算命的大仙啊。

不過晚婚晚育，真叫他說中了——萬舸戈有些郁悶，别說晚點戀愛了，她怎麼有種孤獨終老的趨勢……

她忽然想起比自己還大三歲的柳栖，沒事沒事，還有人在前頭墊着呢。

柳栖：……

想到柳栖，萬舸戈打了個電話：“忙嗎？我的繡球花開了。”

電話那頭頓了頓，說：“那就麻煩了。”

萬舸戈笑彎了眼，讓柳老闆等着，自己的“錦花”馬上就到。

一周前，萬舸戈終于找到适合送給柳栖的禮物了——她在容戈超市開的‘心花怒放’分室再次擴建，幾乎成了百花大棚，每種花經柳老闆換了個跟心理學相關的名字後，瞬間大火。

就比如“栀子花開、焦慮走開”的标語，引起人們哄搶。

簡直比“綠蘿消甲醛”還火。

萬舸戈想起自己最開始送柳栖的那盆君子蘭，忽然覺得給柳栖的工作室送花最合适了，還自己起了個名頭叫“錦花”，既表達了自己的感謝，又對工作室有幫助，兩全其美。

重點是不那麼暧昧。

羅雨歇曾笑她：“你倆挺好，跟别人反過來了。”

萬舸戈不明白。

羅雨歇又道：“人家是男送花，女送吃，你倆可不是反過來了？”

萬舸戈“哦”了聲，不接話。

到“栖息心理咨詢工作室”時，柳栖剛送走一位客戶，臉色有點難看。萬舸戈指揮着容戈的兩個員工擺了一地的繡球花後，問他怎麼了。

西南快人快語：“被患者氣着了呗。”

萬舸戈樂了，“柳老闆還會生氣？”

柳栖笑了笑，指着一地繡球說：“我這都快成花店了。”

“送患者呗。”

西南又道：“有的患者以為我們是大仙呐，讓算這個猜那個的，我柳哥不把他攆出去就好了，還送花？再說了，你拿來的花可不舍得送。”

柳栖裝作沒聽見，擡了擡手，請她到自己辦公室坐。

萬舸戈進去後，頗有些無語：“你這辦公室含花量超标啊。”

柳栖無奈：“所以别再送了。”

“行，下次隻送一盆，或者一朵？”萬舸戈眨了眨眼，“有的花是不是能做成糕點啊，比如鮮花餅什麼的。”

進來送茶的西南恰好聽到這句話，豎了豎大拇指：“不愧是萬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