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栖最先作出反應，用手罩着小梧桐的腦袋，讓她轉向窗外，沖萬舸戈點了下頭，最後沉着臉朝站在門口的女人走去。

“回家鬧。”

“媽。”

萬舸戈擡頭，餘光裡隻有柳栖大步邁出的身影，身後用力攥着女人細瘦的手腕，頭也不回地走了。

“沒事了，寶貝兒。”她安撫着小梧桐，給她拿了套畫筆，讓她坐在這裡等一下自己，也跟着出去。

西南和老A很快安定了客戶們的情緒，不過來這裡的人都是見怪不怪的，一點兒驚吓沒有，襯得萬舸戈像是唯一的異類。

“喝口水，壓壓驚。”西南笑着遞給她一杯熱牛奶。

萬舸戈喝了一口，還是沒忍住，遲疑着：“那個女人……？”

“柳醫生他媽媽，沒病，就是，額……不好說。”

萬舸戈點了下頭，接過給小梧桐的熱牛奶，回了兒童談話說，手裡掂了兩下手機，最終決定先帶小梧桐回家。

“别擔心了舸戈小姨，柳叔叔能搞定。”

人小鬼大。萬舸戈“噗嗤”樂了，捋了下她小辮，仰頭把剩下的牛奶全灌進肚裡，瞧瞧小梧桐的圓腦門兒：“走了。”

這天晚上，萬舸戈有些睡不着，鬼使神差地戳開和“咨詢師劉老師”的聊天框，猶豫再三，發送出去一行字：“請問心理醫生是如何走出原生家庭傷害的？”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會有難以愈合的心理問題嗎？”

壁挂爐裡的火熊熊燒着，映得黑黢黢的客廳尤為亮堂，和着窗外凜白的雪，還有一絲月光，在木制地闆上積了一窪光亮，很溫暖。

萬舸戈挪到那片光亮裡，用指尖輕輕觸碰，果然有溫度。她打了個哈欠，放下一直沒有回信的手機，終于靜了心，回屋睡了。

腦海裡一絲“咨詢師竟然沒有回微信”的怪異被埋在了光亮底下。

早晨起來，萬舸戈開着車快到駕校的時候，才有些尴尬，或許自己的問題對咨詢師來說有點冒犯了吧。

她“啧”了下，還好沒把這個問題發給柳栖。

在駕校門口捎上坐公交來的李由風，加上李迹夢，三個人是最早到的。大概是過年前的最後一場雪，下起來沒邊兒，頗有些漫天滿地的氣勢，人力是清掃不完的，萬舸戈叫了掃雪車來，把院子裡推了一遍。

雖然駕校尚未正式營業，但畢竟員工都齊了，必要的年終總結是少不了的。萬舸戈有些不适應，但被大剌剌的徐之棠一打岔，很快自在了起來，把年後的工作一一安排了下去。

首要任務是給學員建檔。

最重要的是開始練車。

岑原說：“早了吧，等人家學完科目一。”

李迹夢搖搖頭：“過完年沒幾天寒假了，有些放假在家的大學生像一把速成，我們可以引導他們同時開始科目一、科目二。”

萬舸戈“嗯”了聲，補充：“我們駕校已經造勢太久了，确實需要快點帶出一批學員，這樣才好在春天招生。”

這麼一說，大家都沒意見了。

正開着會，駕校的牌子到了，廣告公司的人抱着碩大的牌匾推開門簾，“大吉大利，提前祝您新年快樂。”

喜慶的氛圍一下子來了。

岑原和幾個男教練接過牌匾，放在地上。廣告公司的人又問：“今天直接挂上？”

“年後揭牌。”萬舸戈說。

李由風笑了笑：“真叫這個名兒啊？”

徐之棠掀開一角，瞅了瞅，“那可不，多好！”

駕校的名字最終還是定位“不罵人駕校”。

有些神經兮兮，萬舸戈莫名開心。

她給廣告公司的人付了尾款，沖大家拍拍手：“新年新氣象，不兇不罵人！這就是我們的新年目标，寶子們，加油！”

“神經了你。”李迹夢簡直要被這位老闆姐笑死。

“來，神經病要在群裡發紅包了。”萬舸戈點開駕校群，一連發了好幾個，高興。

要關掉手機屏幕前，她又戳進“五朵金花”群裡看看，剛才也順手往裡扔了個紅包，被搶了四個，還剩一個沒人點。

柳栖沒點。

是在忙工作還是忙家裡？

萬舸戈皺了皺眉，剛擡眼，被一束火紅明豔的玫瑰灼了下，心情又明朗起來，驚呼一聲：“誰的花？”

這是大家齊紛紛道：“你的啊！”

接着，李由風帶頭，往她懷裡塞了個針織圍巾，李迹夢送她一個蘑菇手鍊，徐之棠和聞天搬來一把舒适的懶人沙發，岑原……

大家都給萬舸戈買了禮物。

萬舸戈一下子情緒上頭，眼尾都紅了，擡手捋了把額前的碎發，沒能帶走眼前的潮氣，帶着濃重的鼻音道：“你們這是幹嘛啊。”

李由風抱了抱她：“為了我的新名字，新身份。”

李迹夢也過來：“為了我有個短暫的安穩的小窩。”

……

每個人都有受惠于萬舸戈的故事，此刻也用微薄的心意回饋着她的善良和美好。萬舸戈不再矯情，一一接下，在酒店定了餐，一杯杯地回敬着大家：“祝‘不罵人’發大财！”

“發大财！”

一場不算熱鬧也不正式的年終晚會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