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桦忙兼職的時間裡,元善終于回來了,而錢珍珠數着日子,提前在山腳下蹲守,終于在腿麻時看見了元善。她以瞧病為由找元善說話,話語間謊稱自己前幾天走親戚,今天才回來,試圖在元善知曉錢母偷竊一事前撇清自己的關系。
可元善隻當錢珍珠是病人,也隻關心着病人的病症。
錢珍珠說到後面無話可說,隻能找了個借口,怏怏離開。
元善到家,一眼就發現了竹屋的變樣,還未進門詢問,就看見了元知茂臉上既開心又失望的表情。
母親說等父親回來,他和知荷就該去上學了,快樂的時光還真是短暫啊。
元善招呼過元知茂後去找梁桦,發現梁桦在做衣服,她身邊還放了不少布料,有的是全新的,有的是做剩下的。梁桦見到元善回來,眼裡瞬間亮出了驚喜。夫妻倆聊了聊這幾天發生的事,也商量了一下以後的事。
飯桌上,元善公布了元之荞即将有個弟弟或妹妹的好消息,元知荷與元知茂都很高興,隻有元之荞看了看梁桦,看着她因勞累而淡淡疲憊的臉,忽地想起了《绯戀》的番外。
是弟弟。
隻是這個弟弟與“荞荞”一樣,同樣早夭。
除了這事,元善還說了村上即将通電的事,隻是電費很貴,接上山的話還需自費多餘的電線,将是一筆很大的花銷,所以他與梁桦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接電。
而這天晚上,元之荞終于在收音機裡聽到了錢家的消息。
錢家也在說着電線的事,不過他們讨論的不是通電,而是存放電線的地方。
錢多旺:“隔壁村通完電,很快就到咱村了。”
錢老爺:“那些電線,賣了多少?”
元之荞沒聽見回複,隻聽見了錢老爺的笑聲,像是十分滿意這個數字。
錢母:“咱村通電前,那些線放哪多旺你都知道了吧?需不需要娘,替你打聽打聽?”
“哎呀娘,哥做這事……不是……”錢珍珠的聲音小了下來,元之荞将耳朵貼到功放機上,認真地聽,“犯法的嘛……”
“犯什麼犯!”錢母怒吼一聲,聲音倏地放大,元之荞立馬遠離了功放機,用力地揉了一下耳朵。
随後是錢珍珠讨饒的聲音,之後便是錢母的狡辯,“反正我們村也不會有那麼多人通電,那些電線留着也是沒用,怎麼算是偷?你給我注意着點嘴,再讓我聽見亂說,我就把你送去李軍官那裡!”
“娘,你明明答應了我元大夫……”
元之荞目光一凜,正想附耳去聽,錢珍珠的話就被錢老爺給強勢打斷了。
“哎呀,吵什麼吵呢,如今是電線的事更重要……再賣幾次,以後寶貴娶媳婦的錢就都有了……”
元之荞聽着他們的謀劃,終于知道了最近錢多旺早睡晚出的原因。
若将他們偷電線的事情報告警署廳,錢多旺多半會被抓進去,如此,對錢家會是一個不小的震懾,隻是,她要用什麼形式告發呢?
元善歸來的第二天,就要帶着雙胞胎進城辦理入學,其中一個在職老師将自己家辦成了宿舍,專門負責住得遠的學生們的吃住,元善和梁桦準備将兩個孩子也放在那裡,隻有到周末休假,元知茂和元知荷才會回來稻花村。
元之荞央求着元善,想要一起去送哥哥姐姐,元善答應了。
元知茂和元知荷上的是一家洋學堂,來自一個愛國商人資助,規模并不大,但學校開設的課程很全,教師基本也由勵志報國的學者和文人組成,學術氛圍濃厚,元之荞對此很感興趣,離開學堂後,表示自己也想上學。
元善摸了摸元之荞的腦袋,“之荞也想來這?”
元之荞仰腦袋看元善,點了點頭。
元善有些高興,但也有些擔憂,“之荞你太小了,這裡隻有中班,年紀最小的學生也不過十三,爸爸擔心你進去會受欺負。”
元之荞皺眉,還沒說什麼,元善就先給出了提議,“之荞想看書的話,爸爸有空就帶你來哥哥姐姐們的學校,等你和這裡的老師、學生們熟悉了,爸爸再去問一下,看看能不能讓你入學。”
“那爸爸,我們現在就要回去了嗎?我還想去廢品回收站。”
元善疑惑元之荞為什麼要去那樣的地方,元之荞卻将自己制作礦石收音機的事告訴了元善。
元善十分好奇,表示回家以後就想看看元之荞的成果,元之荞卻故意說自己做得不完善,經常聽不到聲音,所以才需要去淘廢品,等她做好了,再展示給元善。
元善看着元之荞信誓旦旦的臉,終是心軟同意了。
兩人來到廢品回收站,這裡氣味很大,在溫熱的空氣中,散發出陣陣發酵的酸味。愛潔元善實在不想進去,但他不放心元之荞一個人,隻好一人交了兩塊銀元,牽着元之荞走了進去。
他們來的晚,裡面已經有很多大爺大媽在撿垃圾了,元之荞詢問守門的老大爺堆放金屬物件的地方。老大爺懶懶地掀了一下眼皮,看向矮小的元之荞,還以為是大人帶小孩玩探險遊戲,于是看向元善說:“那邊,不過能用的好東西早就被人撿走了,去了也沒什麼可撿的。”
元善謝過大爺,一邊用手放在鼻下,一邊牽着元之荞往大爺指的方向走去。
這裡的人明顯比别處多,的确也如大爺所說,凡是外觀完好的,早就到了别人手中,地下掉落的零件,若是幹淨些、有大塊金屬的,也被人眼疾手快搶走了,隻剩下一些不知道是什麼的零件,或生鏽或油污,孤零零地躺在那裡。
元之荞擠到了人群中間,彎着腰仔細地辨别,還真讓她找到了一些有用的。
她揣起這些零件,拍了拍,将它們放進自己的白花小包裡。
元善看見元之荞走出來,先彎腰拂去了她後背的腿上的灰塵,這才牽着她離開。到門口的時候,大爺又懶懶地看了一眼他們,并重點看向元之荞的斜挎包。見包隻微微隆起一部分,便得意地點了點頭。
他就說嘛,那邊能有什麼好東西,真正的好東西早在開門前就被他們篩過一遍了,交了門票進來老頭老太們再淘,也不會淘到真正值錢的物件,更何況還是一個狀況外的男人和一個懵懂小孩。
老大爺扭過了頭,拿着蒲扇扇風,“往那邊出去。”
元之荞離開了廢品回收站,元善看時間也不早了,于是就想帶元之荞回家,元之荞抿抿嘴,看向元善,“爸爸,你知道警署廳嗎?”
元善吓了一跳,不知這小孩又是從哪知道這些的,“之荞,你問警署廳做什麼?”
若說自己“監聽”錢家,從而得到了消息,元善肯定會覺得她做得不對,若說是錢寶貴告訴她,但錢寶貴從那天後就被禁足了,如此謊言,稍微留意就能戳破。
“錢婆婆偷東西,媽媽去理論反被氣哭了。”
元善聽到,贊揚地拍了拍元之荞的肩膀,“所以之荞就想去警署廳嗎?錢夫人做得不對,但我們沒有證據,報警不過也是調解罷了,”在陳地主與錢地主的相處中,元善漸漸摸到了一點他們的脾性,“若不能一下回擊,徹底治住他們,他們就會覺得你僅僅隻能做到這一步而已,報警反倒還會讓他們變本加厲。”
“所以,我們一定要拿到證據,再去尋民兵巡捕。”
元之荞眼裡閃過一絲試探,“爸爸,你是維護正義的人嗎?”
“當然是啊,”元善驚訝,“爸爸向來都是奉公守法、光明磊落。”他以為是自己不帶元之荞去警署廳給她帶來了誤會,還想繼續解釋,就見元之荞甜甜一笑,說起了别的事情。
“爸爸,你剛剛問我收音機的事情,我說還有瑕疵,不怎麼能聽得見聲音,”元之荞拍了拍自己的小包,“等今晚我完善了,爸爸就過來聽收音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