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以墨順着元之荞的目光低頭:“這個?”他的右手輕輕摸了一下繩腳的尾花,擡眸望向她,溫柔笑道,“這是你送給我的。”
“既然記得,為什麼要假裝什麼也不記得?”元之荞看向鐘以墨,她的神色溫和,眼中沒有指責,隻是全然的好奇。
鐘以墨望着元之荞,不知該如何開口,而元之荞也靜靜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釋。也許是兩人沉默有些久,元之荞像小時候的鐘以墨那樣,在床沿拍了拍:“說秘密,要不要我幫你支個堡壘?”說完,元之荞舉起了被子。
鐘以墨看元之荞眼尾透露着笑意,一下也想起了遊輪那晚,那時的他一定要用被窩蓋住兩人,才肯讓元之荞講秘密。鐘以墨也頓時忍不住笑,雖然有些難為情,他還是起身,坐到了元之荞身邊。
他看着窗外的月色,頓了頓,這才講述起自己的故事:“你想聽的話,得從我十三歲說起,”他的聲音清潤,帶着元之荞走向那段并不久遠的記憶,“那年我跟着孫爺爺離開,但在英國的日子其實并不好……”
*
“以墨,怎麼了?”孫長鑒瞧向把自己悶在屋裡的鐘以墨,“是不是那群孩子欺負你了?”孫長鑒有些生氣,那些自視甚高的貴族小孩真是沒禮數,隻因長相和語言的不同,就能變着法表現出厭惡,孤立他人,孫長鑒伸出手,牽上鐘以墨,“走,爺爺幫你說理去,爺爺的口才可好了,保證把對方……”
“爺爺,”鐘以墨松開了孫長鑒的手,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隻是我發現外祖父其實不怎麼喜歡我媽媽,覺得有些傷心而已。”
他說了其中一個理由,不自覺地低頭摳着手繩上的金豆豆。他現下的處境并不好,爺爺若替自己出頭,隻會連累爺爺一起受氣而已,他不能這樣做。
孫長鑒見鐘以墨這樣,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本以為換環境會好一些,沒想到英國母家竟然是這種态度,難怪他們會輕易讓科萊麗嫁給鐘慶國這個外國人。
“以墨,還記得你問過的朋友元之荞嗎?”孫長鑒的視線從手繩轉向鐘以墨的眼睛,“她以前當四組組長的時候,處境比你現在還困難,那時她手下有個刺頭叫杜盛雲,總是想辦法挫之荞這個組長的銳氣……”
*
“不瞞你說,你的經曆像童話故事一樣,”鐘以墨低低地笑了一聲,語調缱绻,“公主殺惡龍,跨過山和海,救起了一個個英雄,”他長睫微微下斂,試圖蓋住自己的心迹,“那時的你,好像變成了我的铠甲,讓我有提劍的勇氣,去适應、去改變現狀,也讓我有勇氣去模仿那些故事裡的英雄。”
微風送來一股草的苦澀與清香,拂過他們并排而坐的身影,她凝望着他的側顔,心也跟着他一點點跳了起來。
*
“爺爺,他可是個外人,一個來自貧窮戰亂的國家,你說他回來的目的是什麼?”
鐘以墨路過書房,無意間聽到了裡面的對話。
“就是啊爸,那小子又不是我們英國人,他也從來沒把自己當成英國人,你看他成天往那兩個外國老頭老太身邊跑,既養不熟,現在還要科萊麗的遺産,誰知道他藏着什麼心思?”
“唉,你們說得對,我還是再仔細考慮一下吧……”
鐘以墨輕手輕腳退出去,來到了花園邊,他看着水池噴泉的聖母像,心緒複雜。原來他改變自己,也努力了半年,依舊沒法獲得自己合法繼承的那部分遺産,如此下去,他想要幫大孫爺爺的那部分,又将何年何月能得以實現?
“喂!”鐘以墨的表哥走了過來,表哥現在有些怵鐘以墨,雖然不會動手,但仍是時不時地挑釁一下鐘以墨,企圖挽回前幾次的丢臉,“利亞姆,你在這幹什麼?”
鐘以墨看着面前的水池,心裡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
“然後我掉進了水裡,發了一場高燒,”鐘以墨勾唇笑着,像是在自豪那會的計劃,“四十幾度,孫爺爺氣得上去讨公道,就連姨母也打了表哥一頓……醒來後我便裝作了失憶,隻認自己是英國人,言行舉止也往貴族紳士方向靠。”
“表哥再鬧我,我選擇了别的方式還擊。因為這樣的理直氣壯、果決冷靜,我被認為有外祖父當年的風采,也逐漸被外祖父接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