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再也不與我相見?
是我做錯事了嗎?是我又闖禍了嗎?
鶴古能感受到珍珠此時不安的情緒,看着她泛紅的眼下,心口處穿線牽絲般隐隐作痛,再難無動于衷,還是沒有忍住摸了摸她的臉。
指尖摩挲着珍珠臉上細嫩的皮膚,歎了口氣,猶豫了半晌,卻還是決定問到底,鶴古閉了閉眼,狠了狠心,一定要一個答案:
“珍珠,回答我,你當如何?”
珍珠心碎得不知所措,她不明白鶴古為什麼要問她這些讨厭的問題,不明白鶴古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冷漠。
與鶴古在一起的時候,她很開心,比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山寺的時候要開心許多許多。
珍珠從來都不喜歡孤獨,也不喜歡無聊冷清,她會被有意思的、有趣的事物吸引,她喜歡興盛的、喧騰的,周圍所有的一切熱熱鬧鬧。
可是在有些時候,珍珠卻覺得,在山寺中掃院子也好,讀文誦經也好,甚至即使什麼都不做,隻要能夠見到鶴古,她也是開心的。
她從來沒想過會與鶴古分開,她不明白兩個人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分開?
珍珠腦中混亂到沒有辦法思考,她此時傷心到了極點,連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完整,隻是委屈地胡亂哀訴着:
“不要……我不想……”
鶴古聽到她顫抖的聲音,心立刻便軟了下來,他将珍珠虛虛攬進懷中,将她眼睛旁邊亂掉的發絲溫柔地撥去一邊,手心輕輕蹭着她的側臉,感受到了她不知是因為藥效散去還是因為驚吓已經冷卻下來的體溫,連忙出聲安慰:
“我不走,都是我胡說的。”
珍珠聽到了他的話,懸在空中雙腳終于又落回地面,緊繃的情緒傾瀉而下,打得她鼻酸眼澀,順勢縮進鶴古懷中,埋入他的頸窩小聲啜泣。
鶴古知道是自己吓到她了,心痛與自責潮水般淹過他的頭頂,扼窒他的口鼻,自己方才所說的一切都像是利刃重新紮回他的體内。
胸腔之中傳來一陣劇痛,他一邊撫摸珍珠的長發安撫,一邊低聲說着“對不起”。
片刻之後,珍珠抽泣的聲音漸漸停止,隻有身體還在因為過度的悲傷不時地痙攣,鶴古動作輕柔地将她拉開了些,看到珍珠無精打采地吸着鼻子,眼睫處沾着點水漬,兩邊的嘴角尖尖也不似往常一般上揚着,沮喪地垂了下來。
鶴古喉嚨間似是有一口氣哽在那裡,不上不下,他向前傾了傾身子,與珍珠額頭相抵,撫摸過珍珠眼下那一抹刺目的紅,緊緊握住她的手,像握住珍寶一般,擱在在自己的胸口處。
在他短暫的一生中,第一次産生了這樣的感受,一瞬間,竭盡全力也無法抑制住的愛意,與一切美好差一點便被自己親手毀掉的餘悸,劈頭蓋臉地砸下來,他狼狽得猶如一隻落水敗犬。
渾身上下的每一滴血都在沸動着,喧叫着,仿佛指責他,指責自己用這樣不堪的算計讓珍珠受傷。
鶴古自責地垂下眼,眼眶漸漸酸澀起來,嘴唇開合,無聲地又說了些什麼,一片寂靜之中,珍珠看得清清楚楚,他問自己:
“珍珠……我把心給你,你要嗎?”
她掙脫開鶴古的手,下一秒便在鶴古落寞又絕望目光中,伸手攬住了他的脖子,仿佛真的馬上就要分離般,不舍地将他越抱越緊,急切地表白着:
“我要,鶴古,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我們不要再也不相見了,我們每一日都相見,好不好……”
珍珠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鶴古眼前突然變得朦胧,雙耳與口鼻之中也好似是被風灌滿,整個人像被蒙上了一層厚紗一般,什麼都看不見聽不着。
唯獨隻剩下了,
溫暖。
珍珠溫暖的氣息噴灑在他的頸側,溫暖的身體與他緊貼,鶴古此時,好似是那被埋在厚厚積雪中的冰冷石像,迎來了第一縷溫暖的春光。
人生早已停止在寒冬的四季輪回,終于等來了下一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