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死了,溫言以為自己會悲痛欲絕,全然不是,她無比的冷靜,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冷靜,料理溫蘅的身後事更是沒出一點差池。
府中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的,沒人會在意,也沒人會來過問。
呂夫人破天荒的領着梁菀來瞧上一眼,也隻是瞧上一眼。
出殡那日,從未出現的梁守仁,突然沖了出來,發了瘋似的,死活給攔了下來,不願讓溫蘅入土為安,他直到現在還不願相信溫蘅逝世的事實。
溫言抽出旁邊侍衛的長劍,架到梁守仁的脖子上,他這才有了消停。看着溫蘅的棺椁一點一點被掩埋,似乎也終于開始接受這個既定的事實。
忙完溫蘅的身後事,已經是大半個月之後了,如今再來看這小院時,已是物是人非。處處都是阿娘的痕迹,處處不見阿娘。
她整理着阿娘的遺物,悲從中來,終于還是扛不住了,積累多日的悲痛在這一刻坍塌,失聲恸哭。
她将自己關在阿娘的屋子裡,聽雨也不敢上前打擾。
不知道過了多久,隻知道天色已暗,聽雨叫她吃飯了。溫言抹了一把淚,她沒胃口,徑直回了自己和聽雨同住的屋子。
找出阿娘留給她們的那個紅木盒子,收拾出一個包袱,将紅木盒子放了進去,想了想,又将紅木盒子拿出來,将房契給拿了出來,其餘的重新放回了包袱。
“明日,你随付前輩去學思宮吧。”溫言将收拾好的包袱塞進了聽雨懷中。
聽雨不知所措,“小姐,你要趕我走?”
溫言搖了搖頭,聽雨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又怎麼舍得趕她走,隻因為她是她的親人,她才不想聽雨留在此處,埋沒了她的天資,葬送了她的前塵。
一月前,前來盛京的付遠行付前輩,看重聽雨的天賦,想收聽雨為徒,入學思宮研習,聽雨想也沒想便拒絕了。她放心不下夫人和溫言。
起初,溫言和溫蘅并不知曉,是付前輩愛才惜才,尋到了府上,她們才曉得了此事。隻是勸解無果,聽雨怎麼也不同意,在她心裡,她們遠比學思宮來的機會要重要的多。
她現在提及此事,一來是因為此事已然了罷,塵埃落定;二來是因為她知曉付前輩給了聽雨一個月的是時間,如今時間已到,付前輩明日就會啟程返回學思宮,這是聽雨最後,也是唯一的的機會。
“聽雨,你天賦異禀,明珠不該蒙塵。學思宮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地方,當今世道女子本不易,有此機會,應當珍惜才是,不是誰都會覺得女子也可以同男子一般,有經天緯地之才。”窗外月色正好,孤鳥掠過,溫言道:“你擡頭應當看見的,不是高牆之下的方寸之地,而是整片天。”
聽雨被說得有些心動,早年流浪時,她便想過,若是有一天,她可以做到,她要讓所有的人都不再流離失所,不再受戰亂之苦。那時阿婆隻是摸着她小小的腦袋,歎她不是男兒身,後來,她便再沒有說起過她心中所想。
“可……我若走了,小姐你呢?”夫人離開了,她和小姐就隻剩下彼此了,她怎麼能留小姐一個人在梁府,讓小姐無依無靠。那年大雪,若不是小姐将她撿了回來,她早就凍死在大街上了。
她?溫言的眸色中閃過了一瞬的狠戾,她能如何?該如何便如何。
溫言知道聽雨肯定是動心了,為了讓聽雨徹底放下心來,她隻好道:“我當然會離開,阿娘留了個宅子在西街,我準備開個醫館。”
“梁尚書會讓你離開嗎?”
“會的。”溫言扯了扯嘴角,笑得慘淡,“阿娘都不在了,留着我有什麼用呢?”她本來就是用來拴住她阿娘的。
聽雨還有些猶豫,她實在是放心不下溫言,“小姐,不妨我們一道去學思宮吧?”
溫言一愣,搖搖頭,道:“聽雨,我想留下來,守着阿娘的宅子,我等你學成歸來,等你做我的靠山。”
最後,聽雨終是同意了,去尋付遠行,去學思宮。聽雨想着若學會了本事,她便可以更好的保護好小姐,以後誰也不能欺負小姐了去,況且夫人在世時,也是希望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