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本打算今日出城的,這下又不得不留下來了。
客棧内,重明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雙目緊閉,像是在極力忍受什麼巨大的痛苦一般,臉色蒼白若雪,渾身沒有一處好肉,就像是一副骷髅骨架,隻有胸口隐約可見的起伏還證明人還活着。
一番治療下來,也隻是讓那傷口看着不那麼可怖。大夫從白瓷瓶中那處一粒藥丸給重明喂下,又将藥箱收好,隻留下一個綠瓷瓶。
“他傷得很重,須得好好調理,尤其是身上的傷,須得藥浴。”他将綠瓷瓶遞給折青,“這是療傷的靈液。”說完,他微微颔首,便離開了。
折青拿着瓷瓶,第一時間看向圭離。
果然,圭離一見目光看來,忙追了出去,“大夫,我送送你啊。”
算了,指望不上,還是他自己來吧。
“師兄,我幫你啊。”沅芷說道。
“還是算了,我自己來。”沅芷是個姑娘,怎麼好讓她來幫忙。
“我來幫忙。”白於接着道。
折青沒拒絕便是默認同意了。
水汽氤氲,一股暖意流經四肢百骸,仿若沐浴在春風暖陽之中,身上的痛楚逐漸褪去,重明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被放置在浴桶之中,有些模糊了視線。
他四下看了看,旁側有屏風遮擋,屏風之上搭着新的衣袍,當是為他準備的,畢竟屋子裡除了這身衣裳也沒看見其他衣裳了。在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傷口差不多恢複如初了,隻是内傷沒見多大起色。
他們為他得罪了戚家,戚家定然會報複回來,他不想他們因為自己受到牽連,便想試試給袛支去封靈書,才發現他太過虛弱,根本用不了術法。
重明慢慢站起身來,拿過屏風上的衣袍穿上,他太過瘦弱了,衣裳在他身上顯得格外寬大。他将自己收拾妥帖才出了門。
院裡沒有其他人。久違的清風、煦日,讓他神情有些許恍惚,他不記得自己被關了幾個年頭了,日日處在昏暗的地牢,他都快記不清外面的模樣了。
重明聽見院門被推開,他側頭看去,是救下他的那位公子。那位公子手上拿着東西,似是注意到他看了過去,忙将東西收了起來。
“你醒了。”折青走上前,見他臉色依舊沒有血色,衣袍也準備大了,不合身量。
重明拱手拜謝,“多謝恩公相救。”
“不必謝,再者救你的也不是我,要謝也應謝圭離出手。”折青道。
“圭離。”重明心中默念,略一遲疑,半帶輕笑道:“重明,我叫重明,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你喚我折青便好。”一聲聲“恩公”委實有些受不住。
重明微笑颔首,似有些為難,好一會兒,才又緩緩開口道:“不知可否借恩……折青公子一些法力,我給袛支去靈書一封,過些天戚家家主回來,戚家的麻煩必不會再牽連你們。”
折青二話沒說,便将法力借給了重明,而後又覺不對,重明、袛支,這兩個連在一起,讓折青想到了袛支神獸——重明鳥,“莫非你是……”
重明點點頭,示意折青的猜測是對的。
“既是神獸重明,怎麼會在戚家?”折青不解道:“還被折磨……這麼慘。”
重明神色一頓,無奈的笑笑,“怪我輕信他人……”
兩百年前,重明出袛支雲遊,半路山遇上了現今戚家的家主戚寒。戚寒受了重傷,奄奄一息,重明心生悲憫,既遇上了,見死不救怎麼都有些過意不過,他便将人救了下來。
戚寒傷好,便邀重明前來商州做客,重明欣然而往,沒想到卻是早就為他布好的陷進。戚寒不知何時知曉他的身份,将他帶入戚家之後,趁他對他完全不設防,将他重傷,最後将他關入戚家的地牢之中。
粗重的鐵鍊囚禁他身,戚寒生生拔下他的翎羽,制成護身法器,割他血肉煉丹煉藥。戚家能在仙門大會上一舉成名,全都是靠着以他血肉煉制的丹藥。戚寒還不能讓自己死了,仔細供養着他,等他再生翎羽,再生血肉,再取再用。
好不容易尋來個機會,戚寒外出去了,他哄騙戚尚羽解開了鐵鍊的禁制,這才逃了出來。
七年前的仙門大會,折青并未參加,仙門大會期間他也一直待在如是峰,并未離開半步。戚尚羽一舉奪魁的事他自然是知曉得,那年不出意外的話本該是沅芷勝券在握。
後來沅芷跟他講在比試中的總總不尋常,他還以為沅芷一朝落敗,心裡接受不了,沒想到其中關竅竟是如此。
“你放心,在袛支來人之前,我們是不會再讓你落入戚家之手的。”折青保證道。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