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棟看着黎明:“你的仇恨值為什麼會高于陳飛,很可能就跟這有關。——比如,她倆逃走的計劃是因為你而失敗的。”
可他沒等到黎明的回應。
她隻是死死地盯着本子上那字迹清秀的“姐姐”兩個字看,片刻後臉色驟變,拔腿沖了出去,去的方向卻并非村西停着唐乾遺體、房間也還沒全都搜完的院子。
——她終于知道自己直到現在都沒找到的那個東西最有可能在哪兒了。
——如果她才剛意識到的這個猜想是對的,似乎至今未止所有微小的疑問,所有不對勁的地方,就都解釋得通了……
其餘三人被吓了一跳,彼此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追了上去。
袁馥的腦子和身手無疑都是靠譜的,那麼不管怎樣,跟着就對了。
然後他們就追着她一路從東邊出了村,最終在村外那個破敗的墳地裡停下了。
其實墳地這個點,副本在第一天的劇情裡就已經點過了。
陳飛經曆的演繹劇情曾經特意引導着他到這裡來,隻不過後來在他轉述的時候,重點放在了那天是陳父的忌日上,大家的注意力又都放在幫陳飛确認姓什麼上,真正重要的信息就這麼被淡淡帶過了。
即便在陳飛遇難後,他們雖然也意識到了他那裡很可能有線索被漏掉,但注意力很快又被存着姜珂真正身世的手機吸引,就這麼把僅有陳飛去過的區域還有墳地這一點給忽略了。
——陳飛其實說起過的,墳地很破很荒涼,木頭做的碑都糟爛了,有的甚至都已經沒有碑了。
隻是,沒有碑的墳墓,到底是木頭碑爛沒了,還是因為要祭奠的人身份太過敏感,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立過碑呢?
比如……那個人是遭到全村的審判,被沉潭處死的?
如果猜得沒錯,證明袁馥究竟知道什麼、做過什麼的東西,應該就在那了……
黎明一行四人到達那裡的時候,沈淩已經在了。
他手裡拿着一把鏟子,正對着角落不起眼處一個沒有木碑的小土丘用力挖掘。隻是面前的坑還很小,顯然同樣也沒到太久,而且揮鏟子的動作顯得很笨拙不得要領,一副不擅長這種重體力勞作的樣子。
——很多時候,類似“法師多脆皮”這種刻闆印象,還是自有它存在的道理的。
越是法力強大的法師就越容易習慣于用法術解決一切問題。在黎明認識的那些同樣為“零”效力的各種玄門人士中,大把都是連掃地拖地這樣日常的瑣事都随手一個風咒搞定,讓風操縱着掃把拖布自去打理。
家務都未必肯在物理層面上動手,就更别提讓他們親手幹挖土這種髒活累活了。
“給我。”
于是黎明直接沖上前,把鏟子從他手裡搶了過來,撥了他一下,示意他靠邊歇着去别礙事,自己掄開膀子咔咔咔三鏟子下去,直接把半個墳包給推平了。
又往深處挖了一陣,等荒草荒草萋萋的墳包徹底被推平翻開,慢慢地地下潮濕的泥土裡露出一個油紙包來。
除此之外,這座墳裡什麼都沒有,無論是棺材還是骨灰盒。
油紙包裡又是一個舊本子。
本子旁邊還放着一枚早就生鏽的蝴蝶發卡。看形狀,正是原該在袁馥抽屜裡小盒子中的那個。
果然……
沒有多看發卡,黎明徑直打開了那個本子。
——那是一本日記,是袁馥的。
因為時間有限,日記的内容文字量又不少,黎明沒給衆人傳閱,而是自己拿着,直接把能辨認的内容讀了出來:
日記裡,袁馥一直稱姜琪為“琪琪”,對姜珂則一直是連名帶姓地稱呼,遠近親疏很明顯。而且看得出來,她似乎并不太喜歡姜珂,覺得她太冷淡内向,無趣木讷。
後來村裡來了一隻流浪貓,袁馥很喜歡,但袁家夫婦不準她在酒坊養寵物,她便偷偷養在村北的樹林裡,等夜深人靜時悄悄帶些飯菜出去喂貓。
就這樣,姜家姐妹在夜晚私會的事情,便被她撞破了。
有許多次,她遠遠地看見姜琪帶着姜珂爬到樹上看月亮、給姜珂梳頭、摘些野花編進她的辮子、拉着姜珂捉螢火蟲、甚至摟着姜珂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唱歌給她聽,凡此種種,親密極了。
那時年紀尚小,袁馥對儀式和鎮女意味着什麼大約還不太清楚,也不知道為什麼村裡大人三令五申任何人都不許與鎮女來往。
因此,盡管覺得她們這樣不停大人們的話似乎不對,也考慮過要不要告訴大人們,但最終,因為和姜琪曾是好友,擔心大人們知道了姜琪會受懲罰,猶豫之後,她并沒有說。
就這樣一直到十年前,她又一次意外地發現,姜琪似乎在偷偷記錄村子周圍的地圖。
已經十六歲的她敏銳地意識到姜琪可能是想逃跑。
畢竟,儀式就快到了,蝼蟻尚且偷生,何況姜琪是個人呢?
而且她也知道,這一代符合鎮女年齡的孩子隻有姜琪和她。如果姜琪跑了,村裡肯定會逼她頂上的。
她明顯地慌了怕了,因為不想死,最終選擇了舉報姜琪和姜珂。
文風平實娓娓道來的日記到這戛然而止,後面幾頁滿滿都是大大小小的“琪琪”和“對不起”,顯然是在背叛朋友的罪惡感下,這個姑娘精神壓力實在太大,幾乎瀕臨崩潰了。
最後一頁,她用顫抖得歪七扭八的字迹寫了一句:“我投了反對票的,可是沒有辦法,我一個人阻止不了他們,改變不了結果。求求你,求你安息吧,不要怪我。”
——對上了。一切都對上了。
合上日記本,黎明擡眼看向其餘幾人:“我們之前,被副本誤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