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時三刻。
“大人,外面有人報案。”
孫長禮匆匆進門,夏盈初擡頭問道。
“什麼案子?”
“謀殺案。”
……
“小人張武叩見大人。”
名叫張武的漢子,指着一旁身形微晃的男子怒視道。
“小人要狀告這姓方的毒害家父!”
夏盈初仔細看過狀紙,擡頭看了眼眯着眼打着酒嗝的男子,轉頭看向喋喋不休的漢子。
“……不過是欠了他幾副藥錢,他便狠心下毒,害死了小人父親!求大人明鑒,将這心狠手辣的賊人繩之以法!”
張武一邊說一邊擦着臉,不停地吸着鼻子說道。雪梅看得分明,這厮臉上哪有一滴淚水。
“方曉生,你有何話講?”
“我?我沒什麼話,他爹又不是我害死的,與我有何幹系?”
方曉生打了個酒嗝,不屑地瞥了眼怒目圓睜的漢子。
“你說謊!我爹分明是吃了你的藥才死的!不是你在藥裡下毒,又會是誰?!”
“别以為你瞪着個牛眼嗓門大就說得是對的,到底是怎麼死的不見到屍體單憑你空口白牙就想誣陷我?”
方曉生雖然看上去醉醺醺的,說話間卻口齒清晰,條理清楚。夏盈初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随後對上他含笑的臉。
“大人說呢?”
“帶上來。”
兩個衙役用木闆将張父的屍體擡了上來,張武一見到父親屍首,便嗷一嗓子撲在屍體上哭了出來。
夏盈初輕啧了聲,示意孫長禮将人拉開。
“方曉生!你還有何話講!!”
張武怒氣沖沖地指着方曉生怒喝着,見他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甕聲甕氣地說道。
“大人!這方曉生無話可說,還請大人明鑒!!”
雪梅噗嗤一笑,又被夏盈初瞥了眼,這才捂着嘴眨了眨眼睛。
“他是何時去的?”
“就在晌午的時候,小人剛剛伺候我爹服了藥,想着去歇息一會兒,哪知道,就見他口吐白沫,就那樣去了——”
張武哭嚎着,孫長禮輕咳了一聲示意他收斂些。張武抹着臉,指着盯着張父臉的男子罵道。
“這惡賊痛恨我們欠了他的藥錢,竟黑了心肝做出這禽獸不如之事!”
方曉生沒有理會他,隻見張父口、眼開,面色發青,唇紫黑,手足指甲俱青黯,口、眼、耳、鼻間有血出。
視線再往下,十指微微收縮,指甲卻不見青黑。方曉生心中明了,自不去理會那哀嚎的張武。
“大人這兒沒有仵作?”
方曉生見張武嘴角微揚,猜到了此處縣衙應當沒有仵作,亦或是仵作還未到任,難怪這厮膽敢來污蔑他。
方曉生剛要說話,就見衙役匆匆進來。
“大人,門外有一女子自稱是來此赴任,這是她的文書。”
衙役隻覺得莫名,從來隻有朝廷派下來的官老爺,幾時連仵作也成了朝廷派任的了?
“請進來。”
夏盈初見到上面熟悉的簪花小楷,眉眼一動。果不其然,走進來的人正是故交。
“大人,玉卿來遲,還請大人莫要怪罪。”
進來的女子身形高挑,一身卵色長袍更顯清雅。青絲盡數收在幞頭中,一張未施粉黛的臉不苟言笑,隻看向堂上的女子時才有些笑意。
“玉卿不必多禮,你來的正好,快瞧瞧他的死因。”
雪梅早已備好箱子,此刻急忙從後堂拿出交給溫玉卿。
見她手上身上穿戴好白布制成的裲裆、手衣,一舉一動好像都是行家。張武心頭一跳,不自覺地屏息凝神,直勾勾地盯着溫玉卿的動作。
看到她去解張父的衣帶,張武眉心一跳,連忙呵斥道。
“你這女人好不要臉!為何要脫我爹的衣物?!”
“不解開如何驗屍?”
溫玉卿頭也沒擡地說着,手上動作不停,張武大聲呵斥着就要伸手将她推開。
孫長禮等人迅速将人按壓在地面,夏盈初冷笑着呵道。
“倘若你再擾亂公堂,休怪本官對你用刑!”
張武白着臉直直地盯着溫玉卿解開張父的上衣,這具所謂毒死的屍體,身上膚色正常,既無青黑也無血瘀疱疹,腹部無膨隆。
溫玉卿冷笑一聲,捏着銀針便紮在他側腰。
隻聽張父哎呦一聲大叫,從木闆上彈跳起來。張武一呆,又見他大笑不止,臉色越發蒼白,不敢去看堂上之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