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明小心将藥碗遞給雪梅,有些無措地抓着托盤退站在床腳。
夏盈初看他神情疲憊,也不想麻煩其他人,便開口說道。
“多謝孟捕頭,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去歇着吧。”
其他三人也看向自己,孟昭明點了點頭便告退。
“沒想到唐老闆的醫術還挺厲害的,主子你隻兩幅藥便退了燒。”
雪梅将空藥碗放好,夏盈初喝了口茶水壓下口腔中的苦澀。
“是唐老闆?”
“是啊,本來今兒早上是要找那方曉生的。哪裡想到那個大酒鬼鑽進酒窖裡,把咱們縣衙的好酒都給喝個精光,現在還醉死着呢。”
雨秋磨了磨牙憤憤道,她把衙門翻遍了都沒找到方曉生。結果在酒窖裡找到了,還把裡面的酒都給喝光了!怎麼沒把他撐死?!
“方曉生?你們找了他?”
“他那三不醫不是離我們縣衙近嗎,昨個雨下得那樣急,一來一回要耽誤不少時間呢。不過,也有意外收獲。”
雨秋見她滿臉疑惑,便将昨夜裡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
原來昨日傍晚他們回到縣衙已經接近酉時,不但夏盈初高熱不退,那鸢娘的脈搏也是越發細弱,有好幾次都有些探不到。
雪梅隻能就近去了三不醫,将方曉生拉過來之後意外得知鸢娘所服之毒其實是他賣給阿青的。
而且,那不過是讓人一直昏睡的假死藥,服下方曉生的解藥便無事了。
“方曉生為何要賣給阿青假死藥?”
夏盈初越發疑惑,那方曉生到青陽也隻比她早幾日。第二日便在縣衙對面開了間醫館,每日卻又醉醺醺的,根本就不像是個大夫。
青陽城中的百姓自然不敢随便将自己的性命交由那看起來就不着調的大夫,是以三不醫自開館以來,隻有家境貧寒之人才會到他那裡死馬當活馬醫。
那些病人都是因為家中清貧,在其他醫館根本付不起診金。方曉生看病隻收取三文錢,那三文錢連塊肉都買不了,他開醫館的目的何在?
當真是活菩薩下凡來普度衆生了?
想起方曉生那副渾渾噩噩的模樣,夏盈初下意識搖頭。他一定有什麼目的,隻不過,是意欲何為,她目前還猜不出來。
“對了主子,我昨日跟蹤那二人,發現他們是住在城北的幾個地痞。素日裡不是招貓逗狗,就是逛窯子進賭坊。”
“他們,應當與張海生相識。我還聽到他們提起李家和王家的兒子,好像,有什麼交易。”
李家和王家。
夏盈初沉思,莫非,他們與張海生一案也有牽連?
正思索之際,便聽到門口傳來孟昭明的聲音。
“大人,鸢娘醒了。”
孟昭明敲了敲門,隻聽吱呀一聲,面前的房門打開。
“她要見大人,說是有重要事情。”
聽到鸢娘的話,孟昭明本是不情願。大人剛醒,身體尚未恢複。
不過,若是真有什麼事而因此耽擱,他可就罪過大了。思來想去,還是如實禀告。
雨秋扭頭看向下床的女子,動了動唇,将話咽下。
……
鸢娘見到夏盈初的時候有些恍惚,她看起來就像是蒼白的玉雕,一不小心就要碎裂開。
“你有事找我?”
夏盈初坐在椅子上率先開口,床上的女子身形消瘦,身上的衣衫挂在她的身上看起來空蕩蕩的。
一雙淡色的眼瞳滿是幽暗,無神地猶如沒有生氣的木偶。
“大人,是我托阿青娘子幫我買毒藥的。也是我自己尋死,與她無關,還請大人放了她吧。”
鸢娘從孟昭明那裡得知了阿青被關進牢中,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焦急。
阿青是個好人,是這世間少有地尊重她意願的好人。
“雖然是你自己服食了毒藥,卻也是阿青将毒藥交給你。”
夏盈初淡淡地說着,她已經從溫玉卿那裡知道了她已經将阿青放了出來,此刻不過是想從鸢娘嘴裡再套些話罷了。
果不其然,鸢娘臉上滿是焦急。
“大人,若是依你這麼說,兇手用匕首殺人,難不成鐵匠還要承受牢獄之災嗎?!”
夏盈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一隻手撐起下颌,斜倚在椅子上說道。
“這怎麼能一樣呢?鑄刀的和遞刀的截然不同,就是再怎麼往上算,也算不到鐵匠的頭上。”
“那又怎麼能算到遞刀的頭上呢?大人,此言未免太過偏頗。”
鸢娘皺緊了眉頭,面上滿是不怠。看她斜靠着椅子,全然沒有讀書人的風骨,鸢娘心中越發憤憤不平。
“況且,蕭國的律法,又幾時有了這樣的規定?大人身為知縣,卻如此隻憑個人見解辦案,未免也太過兒戲了。”
察覺到自己言語間有些過激,擔心激怒夏盈初,鸢娘低下頭歉意地說道。
“鸢娘絕對沒有指責大人的意思,隻不過事關恩公性命,鸢娘,實在是…大人,還請大人放過阿青。”
女子弓着身,雙手緊緊地攥着被褥。看她身軀微微顫抖,夏盈初冷淡地問道。
“鸢娘,張海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