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盈初拉住溫玉卿的手微微一笑,看她堅持,溫玉卿隻能壓下未說完的話。
“斯妍,我…”
謝晏辭張了張嘴,對上她冰冷的眼瞳,又啞了聲音。
“少卿大人,不知,你到這青陽來,有何貴幹?”
女子的聲音淡漠又疏離,仿佛是對一個陌生人一樣寒暄。謝晏辭臉色一白,嚅喏着唇,良久才啞聲說道。
“聽說你病了,我,來瞧瞧。”
“勞煩費心,不過是風寒罷了。少卿大人公務繁忙,下官便不多留了,請吧。”
孟昭明看着男子蒼白無色的臉,不明白那上面的愧疚和歉意從何而來。
“我早就說了吧,你來這裡隻會礙眼。”
司遙冷笑着說道,說罷也不理會謝晏辭如何,走過去拉着夏盈初便離開大堂。
“孟捕頭,送客。”
溫玉卿冷聲說罷,便甩袖而去。雪梅雨秋早早就跟着夏盈初離開,隻留下愣神的謝晏辭,與滿心疑惑的孟昭明。
“少卿大人,請。”
想來這人是與夏盈初有仇怨的,孟昭明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同仇敵忾地趕人。
謝晏辭沒有說話,隻是愣神了片刻,便轉身離開縣衙。
男子的身形筆直,像是不折的青竹。孟昭明覺得這人定是大家公子,雖然臉色蒼白,卻沒有失态,一舉一動皆是穩妥。
“孟捕頭,可否,勞你轉交給斯妍。”
翻身上馬的男子從懷裡掏出一個木盒,孟昭明猶豫着接過。
“多謝,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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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興二年,春三月
“咔嚓——”
“夏如茵,你可以走了。”
鐵鍊敲擊的聲音虛虛實實,躺在幹草上的女子微微扭頭,看向明明滅滅的火光。
“真是奇了,我在這死牢裡當值了二十多年,還是頭一次見人活着離開的。”
“噓,這位是什麼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惜咯,一個女人,連最後的親人都沒了,這以後……”
身後的議論聲漸漸聽不清了,刺目的陽光讓她微微偏頭,擡起手遮住那久違的亮光。
“斯妍!”
激動的聲音還未落,斯妍便被女子緊緊抱住。
女子身上的重甲已經卸下,隻留下貼身的軟甲。一年未見,原本齊平的身高如今有了差距。
懷裡消瘦的身軀好像稍稍用力,便會受傷。司遙眼眶一紅,柔聲說道。
“斯妍,我來接你回家。”
家?
斯妍恍惚,早已經幹澀的眼瞳有些刺痛,也許,是今日這陽光過于刺眼吧。
離開死牢,斯妍才發現,原來現在已經如春。爬過牆頭的杏花開得正好,風一吹,飄飄然地脫離枝頭。
司遙攬着斯妍的肩膀緩緩離開死牢,剛走出大門,便看到那站在杏樹下的身影。
男子的身上已經落滿了花瓣,顯然是站在這裡許久。見到面白如紙的斯妍,男子眼睛一亮,剛要走過去,便見司遙往前一跨,擋在斯妍面前。
“謝三郎,你不與新婦耳鬓厮磨,反到這死牢是何故?”
嘲諷的聲音讓謝晏辭臉色一白,下意識地看向司遙身後的女子。
“斯妍,我…”
“閉嘴!女兒家的閨名,也是你胡亂叫的嗎?!”
司遙冷下臉呵斥着,謝晏辭心中一痛,緊緊攥着掌心遏制住搖晃的身軀。
斯妍這個名字,他已經喚了十七年了。
斯妍伸手拉住司遙的手,微微開口說道。
“遙遙,我們回家吧。”
沙啞的聲音如同研磨的砂礫,司遙既心疼又難過,也沒了譏諷謝晏辭的心思。
“我們回家。”
兩人沒有再看他一眼,緩緩擦身而過,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謝晏辭微微踉跄,紅着眼眶扭過頭,怔怔地看着她消失在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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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盈初睜開眼,好像還能記起謝晏辭落寞的身影。怔然地望着屋頂,良久,才擡手遮住發漲的雙眼。
『夏如茵已經死了,夏盈初也不應該沉浸在過去。』
……
夜色下,連樹影都變得模糊不清。褪去白日的熱氣,初夏的夜裡還帶着春日的涼意。
腳步聲傳來,阿青扭過頭看向走來的男子。
“你來這裡做什麼?”
“你又來這裡做什麼?”
男子反問着,阿青拔出劍指向對面的男子。
“方蕤!你到底要做什麼?!”
方曉生不避不閃,隻看着冷着臉的女子。
“鐘玉,回去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什麼是我該去的地方?方蕤,我才是她的血親!”
女子的眼中滿是執着,方曉生心下歎息,看着那張滿是疤痕的臉,軟下聲音說道。
“鐘玉,我答應過她,要照顧好你。這件事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