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子眼角微紅,是那張蒼白的臉上唯一的豔色。方曉生動了動唇,低聲呢喃道。
“抱歉。”
夏乘雲本就與此事無關,卻背着莫須有的罪名死在了死牢中。夏如茵本應該有着無憂無慮、肆意張揚的人生,卻成了這一幅病弱的模樣。
“該道歉的,不是你。我會揪出來那個人,将他按在阿兄的墳前磕頭道歉!”
用他的血,他的人頭,去祭奠阿兄。
夏盈初松開手,掌心已經被玉镯磨得血肉模糊,可她像是不知道疼一般随手往懷裡一揣。
“阿青與你是一道的吧?”
賣假死藥給阿青,想要救的人,并不是鸢娘,而是阿青。
方曉生點頭,此時已經沒有隐瞞的必要了。
“她的紅玉的雙生妹妹,鐘玉。”
難怪,那一臉的刀疤,想必是為了隐藏身份自己毀的。
夏盈初抿了抿唇,示意孟昭明先出去。待到獄卒全部離開,夏盈初才開口問道。
“紅玉,究竟是誰害死的?”
方曉生冷冷一笑,眼中既悲且恨。
“是她,自己投水而亡。”
夏盈初一愣,如何也沒有想到,紅玉,竟是自殺。
當年,阿兄與解蘭舟泛舟遊湖。忽見湖中有一女子落水,待阿兄将人救起,卻發現人已經死了。
阿兄身為大理寺少卿,人又死在京城,他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當時,她也是知道的。隻不過,沒有放在心上,隻當是一件尋常的案子。
可是阿兄接連數日沒有回來,她這才意識到,這件案子隻怕是沒有那麼簡單。
阿兄給紅玉驗過屍,無論怎麼看,都是自殺。可是,紅玉的腕間、脖頸有着許多刀割痕迹。手臂與雙腿皆有被捆綁過的痕迹,阿兄不相信她是自殺。
猜測過,會不會是被人喂了迷藥,讓她迷迷糊糊失足落水。為此,還拉着太醫署的院令在斂房查了許久。
隻可惜,皆是一無所獲。
“當時,我知道了紅玉的死訊,夜闖大理寺,遇見了乘雲兄。”
方曉生眼中恍惚,腦海中還能清晰地記起當初的場景。
他在斂房見到了紅玉,也看到了她身上的痕迹。他想要帶紅玉走,卻被夏乘雲攔住。
紅玉之死有蹊跷,夏乘雲想要抓到真兇,還紅玉一個公道。可是方曉生卻知道,紅玉,是自殺而亡。
他不知紅玉為何要自殺,卻知道她在此之前一定遭遇了什麼,這才讓她心灰意冷,心存死志。
他與夏乘雲一起查案,卻發現,背後之人深藏于迷霧中。紅玉與此人有過往來,那一個月間都藏于京郊的宅院。
方曉生在紅玉自殺前的一晚見過她,那時的她精神恍惚、滿臉淚痕。無論他怎麼詢問,她都一言不發。
直到聽說了紅玉的死訊,他才知道,那時的紅玉已經決定去死。與他見了最後一面,隻說讓他照顧好鐘玉。
“紅玉是澄州人,她為何會到京城?你與她是如何相識?她又為何會被藏在京郊?”
這大半年來,夏盈初一直與溫玉卿秘密查找當年之事。當年她對于阿兄所經手的案子全無興趣,因此,她隻知道紅玉來自澄州,是萬花樓的花娘。
這半年來,每次她們查到一些線索要深究下去之時,總有人搶先一步将那些線索毀掉。
因此,半年來,她們所查到的信息少之又少。到如今,所知道的也隻有紅玉的生母同樣是萬花樓的花娘,紅玉有一雙生妹妹。
兩年前的春夜,萬花樓忽然失火。紅玉與鐘玉趁亂逃出了萬花樓,自此蹤迹全無。
直到同年冬,紅玉在京城紅蓮湖中身死。而她的胞妹,一直沒有消息。
當夏盈初得知紅玉有一雙生姊妹的時候,她便猜到阿青必定便是紅玉的妹妹。那讓她熟悉的眉眼,便是因為兩年前她見過紅玉的屍身。
隻是阿青臉上盡是刀疤,而當年她見到紅玉之時,紅玉的屍身已經有所腐爛。因此,這才沒有認出阿青的身份。
“我也紅玉相識,是在兩年前的八月。那時,她從萬花樓逃出,與鐘玉失散,又染了病,我便出手救了她。”
方曉生微微勾唇,眉眼柔和地拂過手裡的帕子。
“這世上多的是英雄救美的佳話,可我算不得英雄,而紅玉卻是真正的美人。”
當時的紅玉不過雙十年華,一手琵琶彈得出神入化,方曉生喜歡她的琵琶,也喜歡她。
二人相處月餘,已是兩情相悅。隻是,紅玉在意自己的身份,總是逃避方曉生的示好。
方曉生理解她的心思,也不想勉強她,便想着,時間久些,她總會放下那些過去,看清楚他的真心。
“曾經的我以為,我們有很多時間,我們可以等。隻可惜,造化弄人。”
紅玉在一個雨夜不辭而别,方曉生消沉了許久,以為,是她不喜歡自己,這才選擇離開。
直到,聽聞京城中出了一位琵琶仙子,一手琵琶技藝無人能及。
方曉生便猜到那就是紅玉,猶豫了許久,還是決定北上。他想聽紅玉親口說,說他們不可能,說她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