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時豐,叩見大人。”
隻見一個鬓邊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而來,破舊的襖子上是一塊疊一塊的補丁,竟瞧不出這襖子最開始的模樣。
幹瘦的臉上滿是蒼老的溝壑,星星點點的老人斑讓那張年邁的臉越發像皺巴巴的橘子皮。
“時豐,你的狀子呢?”
夏盈初看他從懷裡掏出一張草紙,那上面的褶皺像是被人無數次地揉捏過一般。
孟昭明接過狀子呈給夏盈初,一雙劍眉微皺,讓夏盈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打開狀子看了看,夏盈初微微驚訝。
“你要狀告唐夫人,時昭?”
“正是!”
時豐指着低着頭的時昭破口大罵,“這小賤人氣死了生母,又不孝生父!”
說着便老淚縱橫,在大堂上嗚嗚咽咽地哭喊着。
“可憐老夫今年已經六十有三,孤苦無依,就是哪天死在屋子裡頭,也沒有人知道啊!”
夏盈初看了眼一言不發的時昭,一隻手撐着下颌,一隻手輕點着草紙上的字迹。
“這丫頭自小涼薄,對老夫向來是冷眼有加。對她的親弟弟,那也是非打即罵。”
“這些,也就不再提了,都是過去的事了。她前些年将新婚的丈夫打死,竟卷了夫家的金銀逃出了青陽。”
“我本以為,如今她會改好,哪裡想到,她不但不認我這個父親,還讓小厮将我打了出去!”
時豐抽噎着,将袖子撸起露出裡面的幾道鞭痕。
“她打我,我也不怨她。誰讓我這個老東西是上門讨飯的呢?難免會惹她少奶奶不高興。”
“唉,她不認我老頭子,我也無能為力,也便作罷了。她過她的日子,我好賴活着,死不了罷了。”
“可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應該心生妒恨,狠心害死了一條人命啊!!”
時豐抹了把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望向夏盈初。
“大人,縱然她是我的女兒,我今日也要大義滅親了。杏兒姑娘何其無辜,你可一定要為她讨個公道啊!”
堂下的老翁說得正義淩然,恨不得代替那些衙役,将時昭押入死牢。
夏盈初沒有說話,一雙眼睛輕飄飄地掃過一臉正氣的時豐,最後落在時昭身上。
“時昭,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時昭還沒有什麼反應,時豐先不樂意了,一敲拐杖嚷嚷道。
“大人,她一個殺人犯,定然是要為自己狡辯了!你還問什麼?還不趕緊将這殺人兇手抓起來法辦?!”
“放肆!幾時輪得到你來對本官指指點點了?!要不,本官将這烏紗給你,你來做這縣官如何?!!”
堂上的女子眉眼一橫,說話間盡是冷意。看她冷着臉的模樣,時豐下意識地發怵,方才直起來的脊背迅速彎了下去。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一副卑躬屈膝的讨好模樣,哪裡有方才頤指氣使的樣子?
夏盈初冷哼一聲,看向沉默的時昭。
“時昭,他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蕭國以孝悌治國,蕭國上下孝為最重。若是有年邁的父母狀告子女不孝順,一經查實,輕則杖刑數百,重則服役十年。
時豐顯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讓時昭脫一層皮,若是她不辯解,隻怕今日難以走出縣衙大門。
夏盈初如此問,便是想讓她說出隐匿的實情,免去這無妄之災。
時昭擡起頭,眼神複雜地看向滿臉認真的女子。她聽绡兒提起過夏盈初這大半年來辦過的案子,是個難得的好官。
唐潤绡說她極聰明,總會從一些細枝末節猜到事情的真相。起初,她是不信的,今日一見,卻并非浪得虛名。
時昭嘴角微揚,深深吐了口氣說道。
“大人,時豐所言,半真半假。他在兩個月前到唐家找過我,而我的确也将他打了出去。”
時豐是來敲竹杠的,看她如今成了唐家少奶奶,便想從她這裡撈一大筆錢财。
“我不願為他養老,也不願讓他從我這裡得一兩銀子。我甯可将吃食喂狗,都不要喂進他的肚子。”
“孽障!你這個不孝女,在大人面前還敢如此大放厥詞!大人,這等不孝之女,依照蕭國律令應當杖二百,服役十年!”
聽時昭這麼說,時豐眼中滿是得意,氣勢又起來了。夏盈初冷冷一瞥,便讓他又息了聲。
時昭絲毫沒有在意他在叫嚣什麼,不緊不慢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