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繼續舀冰吃,蕭玠便跑過去,踮腳站他身邊要夠勺子。秦灼便擡高手臂,道:“幹什麼?”
蕭玠扒不着他胳膊,便抱着他膝蓋打商量:“臣拿大棗和阿耶換。”
秦灼故意逗他,搖頭道:“我是你老子,我說不行就不行。”
蕭玠委屈巴巴,連聲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臣這幾天很聽話,背了好多詩了,為什麼啊?”
見秦灼不理,他就跑去蕭恒懷裡鑽,小聲抗議道:“為什麼阿耶可以吃兩個,我一個都不能吃。”
蕭恒摸着從臂彎裡鑽出的小腦袋,對秦灼道:“你又來。”
“我懷他時就下的決心,生了這個小東西絕對不會叫他吃冰。”秦灼故意道,“為了他我斷了整整十個月的冰飲,你們爺倆還問我為什麼?”
他分明懷了八個月,前三月冰食還是照吃不誤。蕭恒卻不與他争辯,何況蕭玠腸胃不好,本也不能多吃。
“那我不吃冰,”蕭玠不知想到什麼,忙跑回秦灼那邊,抱着他的腿晃來晃去,“說阿耶阿耶,我不吃冰了,那阿耶能不能帶我騎大馬呀,我要阿耶帶我騎!”
秦灼問:“你爹騎的不好嗎?”
“以前都是阿爹帶我,可阿爹是阿爹,不是阿耶。”蕭玠眼睛一亮,歡快地叫着,“臣能不能把明年的生辰願望提前一下,臣想叫阿耶帶着騎馬!阿耶不要叫别人抱,臣要阿耶抱着上去。”
秦灼聲音不太對,輕聲道:“阿玠……”
蕭玠忙說:“臣知道,臣不在外頭喊阿耶。”
他說着裝出另一種語氣叫秦灼:“大君。”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叫秦灼大君,那種陌生又尊重的語氣,君對臣的陌生,少對長的尊重。
蕭恒并沒有看向秦灼,他在秦灼沒反應前先叫兒子:“阿玠,在家别這麼叫。”
蕭玠縮了縮,小聲辯解道:“可是阿耶要阿玠這麼叫的。”
“好,”一雙手将他抱起來,秦灼讓他抱着脖子,輕輕拍着蕭玠後背,“過幾天就是秋狝,阿耶一定帶阿玠騎馬。”
***
今年秋狝在八月二十,之前先要過一個十五仲秋,也是秦灼的生辰。
秦灼此時人在長安,南秦便出使臣北上祝賀,按慣例他當與秦臣同返,秋狝之後便動身。這幾日也在甘露殿收拾箱籠,蕭玠隻看着,也不敢說什麼。
在正式開宴前,秦灼先見了人。
“小姑父!”
蕭玠遠遠望見人影,提着袍子就往殿裡跑。陳子元叫他撞了個滿懷,大笑着抱他起來,仔仔細細打量,“半年多沒見,殿下都長這麼高了,就是瘦。殿下告訴小姑父,是不是你爹不給你肉吃?”
他們一大一小正咬着耳朵,秦灼便從外頭走進來,“你少撺掇我兒子。”
陳子元便将蕭玠放下,“闊别半載,大王風姿依舊啊。”
“滾,”秦灼踹他一腳,“溫吉有孕,你不在家陪着,跑來幹什麼?出使少你一個?”
“你還不知道你妹妹,臨走前給你祝神求簽子,四個流年都是兇,不放心。我再從家裡待着,她不砍了我也得休了我。”陳子元沒刻意閃,讓他結結實實踹了,方撣撣袍子,“我說大王,你别平常也這麼踹孩子吧?”
蕭玠忙拉他的衣角,替他老子正名:“阿耶不踹我的,隻是不讓吃糖。”
“吃糖這事兒,小姑父也做不了主。但小姑父給殿下帶了個禮物。”殿中放一隻大籠,用一條大紅緞子蓋着,陳子元揮手一掀,“揭蓋頭喽!”
蕭玠眼睛一亮,“阿昆!”
聽得他喚,白虎溫馴地低下頭。蕭玠扒着籠子探進手去,輕輕撫摸昆刀皮毛,轉頭問:“我們把它放出來好不好呀?裡頭很悶。”
秦灼道:“不行。昆刀雖聽話,但來往人多,又不熟悉虎性,難免會傷到。”
蕭玠争辯道:“可阿昆從來沒傷過臣的,臣有次把手放到它嘴裡,它都不咬。”
“第一,因為我在旁邊。第二,因為你是我生的。”秦灼伸手撓着昆刀脖子,問陳子元,“怎麼把它帶來了?”
“這小畜生大王還不知道?見誰撲誰。溫吉到底有了身子,再把我兒子撲沒喽,大王肯把殿下賠給臣?”陳子元摸了摸蕭玠紮兩個揪的腦袋,“祝神的簽子你妹妹比你還信。心宿前星微弱,怕小殿下有災殃。這位說是煞神也好,說是吉利也罷,多少能給震一震、擋一擋。”
“阿玠,”秦灼叫道,“謝謝你姑姑姑父。”
陳子元湊過來,低聲說:“溫吉這次也說了,他們大梁有了後,咱家裡可是沒着沒落的。”
秦灼笑道:“這不是懷上了嗎。你如肯叫它姓秦,也不用過到我名下,少君就是它。”
“不是這個事,”陳子元扭扭捏捏半天才道,“你和蕭重光這麼多年了,對吧。太子也這麼大了,對吧。你倆要想一直這麼過,孩子……一個不夠啊,怎麼也得一邊一個。”
秦灼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妹夫,你記得我是個男人嗎?”
“我記得啊,這怎麼能忘,”陳子元拍了拍蕭玠後腦勺,“但這麼大個的兒子不也生了嗎。依臣的意思,有一就有二,現在殿下也省心,不用晝夜看着。你和梁皇帝當年怎麼鼓搗的這個,再如法炮制鼓搗下一個。臣覺得……”
“你不覺得,”秦灼面不改色,“不行。”
“不行?”陳子元摸了摸下巴,故意問,“你不行他不行?”
秦灼毫無愧意,斬釘截鐵道:“他不行。”
這邊話音剛落,蕭恒便趕過來,看樣剛下了朝,笑道:“子元來了。”見他們面色古怪,便問道:“在說什麼?”
“沒什麼,問你……”
秦灼尚未說完,蕭玠便跑過去要蕭恒抱,高聲道:“在說阿爹壞話。阿耶說你不行!”
蕭恒便含笑看來,問道:“是嗎?”
秦灼也微笑看着他,安分道:“行得很。”
陳子元扶着虎籠憋了半天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