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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一三四 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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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會,陳子元已收到消息,帶着轎辇追來,正見他立在當下,立在秋風中央,離太子隻有一道宮牆。

他忙躍下馬背去拉秦灼。秦灼一動不動,臉仍向着前方。

陳子元不知說什麼,憋了半天,隻叫出一句:“大王。”

好久,秦灼才回過神般,用疼得顫抖、倒吸冷氣的聲音說:“子元,他拿兒子算計我,他這麼算計我。”

陳子元看出他崩潰的征兆,給他捋着脊背,緩慢道:“大王,你一聲令下,我把人給你搶出來。”

秦灼卻說:“不了,再站一會吧。”

陳子元默然片刻,“東西還收拾嗎?”

秦灼搖搖頭。

陳子元問:“弓呢?弓也不要了?”

“給阿玠吧。”秦灼說,“我多少得給他留點什麼。”

落日弓非秦君不得持。陳子元卻沒有反對,注視他一會,問:“那小殿下.身邊呢?到底,得有個自己人。”

秦灼還是沉默。

這時傳來一陣裙裾窸窣聲。阿雙從馬後走上前,對秦灼跪下叩首,說:“妾願意留下。”

陳子元道:“你想清楚,你留下,再不可能回去了。”

阿雙早年跟随秦溫吉出質長安,後來便同秦灼奔波流離。她的爺娘兄弟俱在南秦,常年聚少離多,回鄉是她一直的渴望。

她靜了一瞬,頭埋在臂間,泣道:“殿下還小,妾願意留下。”

撲通一聲。

秦灼後退一步,撩袍對她跪下。

阿雙大驚,忙要攙他。秦灼卻死死按住她手臂,盯着她道:“丫頭,你聽我說。我有事相求。我求你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好好照顧他、愛護他。這份恩情,功名富貴沒法換。我會贍養你的爺娘、安置你的兄弟,待他們如同親人。阿玠沒有阿娘,你就做他的阿娘,以後有什麼難處,我求你,把他護好了。”

阿雙哭道:“妾知道,妾守着殿下,大王放心就是。大王要好好保重,妾無法服侍左右了……”

秦灼拍拍她的手臂,不再說什麼,由陳子元攙扶着,正要登車。一隻腳卻沒踩穩般,劇烈晃了一晃。

突然,他掉頭跳下,向祭台的方向狂奔而去。

陳子元大驚失色,正拔腿要追,秦灼卻猛地雙腳生根,定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陳子元急忙上前,澀聲叫道:“哥。”

突然,秦灼抽出他的佩刀,從掌心一劃。

陳子元又急喊一聲:“大王!”

嘶啦。

秦灼撕裂自己一條袖邊,将血從頭到尾抹了一遍,雙手一抻,高舉過頭頂。

又是一聲鐘鳴。

他朝蕭玠的方向跪下。

同時,蕭玠放下谷酒,和他遙遙對拜。

父焉能跪子。陳子元一瞬驚愕後,立即明白他跪的是誰。

許久後,他才聽見秦灼低聲叫道:“大慈悲無量光明王。”

鐘聲廣大的餘韻裡,秦灼重重三拜。拜罷,他由陳子元攙扶着踉跄起身,掌心仍在湧血,将那條猩紅衣帶合到阿雙手中,緊緊握了握,道:“帶回東宮,請殿下貼身收好。就說……”

秦灼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哽了一下。

“就說,我一直陪着他。”

陳子元面露不忍,叫道:“哥。”

秦灼揩了把臉,擺了擺手,喃喃道:“走吧,走吧。他是梁太子,等我一去,他會有個追封皇後的生母。他和我還有什麼關系呢?他和我能有什麼關系呢?”

陳子元抱扶住他,免得叫他膝蓋一軟垮下去。就這麼邊抱邊擡,把他挾到馬車上。

可是,可是。

秦灼眼睛仍向外望着,車簾卻從手中晃下來。

不遠處,蕭玠持圭俯身,向南大拜。

……

大慈悲無量光明王。

我求您保佑梁太子。

阿玠。我的骨肉,我的性命,我的天賜,父親啊他是您給我最大的恩典。我對不住他,我愛他,我愛他勝過任何人。他以後的傷痛,請讓我代受。隻求您可憐可憐我,不要把他收回去。

父親啊。我有罪,我知罪了。我會離開梁皇帝,我不會再踏足梁土一步,我們此生不會再見。

但我請求您,保佑梁太子,我求您保佑我的兒子。您盡可能地懲罰我,我甘之如饴我心甘情願。

我求求您保佑他。

***

天已暗了,甘露殿裡空無一人,除了阿雙。

她将竹籃子翻了翻,找出一雙沒做完的鞋,倚着燈繼續紉起來。

這是給蕭玠做的鞋。給秦灼的兒子做的,不是給梁太子。梁太子是蕭恒的兒子。

想到這裡,她心底又不忿起來。燈下雙眼已腫如核桃,淚幹了,她也不想哭了。

秦灼雖是南秦的君王,但繼位以來,嘔心瀝血的竟是蕭恒的事業,掏心掏肺的也是蕭恒的兒子。至于南秦,他雖有盡責之意,但真關系到蕭恒父子的生死,竟然也是可以舍棄的。這麼多年,他不一直是這麼做的嗎?抛家舍業,羁身北宮,生兒育女,甘效妾妃之流。秦灼為了梁皇帝不惜做個昏君,甚至不惜做個“女人”,而梁皇帝卻舍棄他、辜負他、這樣對不住他。秦灼本是那樣冷心冷肺的人,可和梁皇帝的薄情薄幸相比,那點真心的冰凍,竟也算不得什麼了。

阿雙牙齒咬得硌楞硌楞響。似乎她留在梁地也是對秦灼的背叛,哪怕秦灼為此感激她。

她背叛了他,他沒有一同走的兒子也背叛了他。他們都去背叛他。

她手一哆嗦,刺破了指頭。

殿門輕輕一響。

蕭恒走了進來。

他從兩儀殿關了一日,聽到秦灼離宮的信仍不肯出來。他知道是再見不着了,卻如何也領悟不到“再見不着”的意義。甚至因為麻木,連病痛似乎都好了許多。

他今天把事做絕,是要斷秦灼的後路。

他太了解秦灼了。脾氣倔,做定主意,誰都動搖不了。他說定不走,就是抱存死志。

要他走,必須當衆打他的耳光。

秦灼的名号和實權必須被全部剝奪。隻有真正決裂,朝中才不會揪着一個毫無威脅的諸侯不放,而南秦那邊,才能徹底安心。

如此一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又當着衆人,把十年恩愛一齊撕裂。奇恥大辱,斷不能忍。

秦灼哪怕知他的意圖,但他身為秦君,代表南秦的尊嚴。為此,他也不得不走。

走吧,該走了。走了好啊。

蕭恒走進門,見甘露殿什麼都沒帶走,連阿雙都在,似乎一切如常。再往裡,那件黑狐狸大氅搭在架子上,和那條海龍皮手并手地挽着。香爐裡餘香未盡,蘭麝氣息淡淡。桌上,早晨的杯盤也沒有收拾,還剩了幾個餃子。

北方重陽不吃餃子,這是上馬餃子。上馬餃子下馬面,是祝福,是送别。

他拾起秦灼使的那雙箸,挾了一個在口。冷的,總覺得還有點發酸。咽下去,卻又腥又甜。

咀嚼這個餃子累得蕭恒精疲力竭,隻想躺一躺。他便往榻前走去,一低頭,卻瞧見秦灼的軟履停在榻邊。

和他的一塊兒。

一隻安安分分,一隻偏踩着他的一點後跟,似一個人總不老實的腳趾。

他從榻邊坐下,将兩雙鞋擺成一對,又覺得歪了,左挪一點,右靠一點,總是不盡意。好在他有耐心,也有時間。今日擺不齊,總有明日;明日再不成,還有一輩子。

好在,他的一輩子就要完了。

殿外仍倚着阿雙,還在做昨日沒給蕭玠做完的鞋。她隐約聽見一陣嚓嚓的響動,似是活埋的人邊敲打棺材闆,邊凄切地叫道:“不要走、不要走……”又仔細聽了一會,才辨認出那是股笑聲,喜極而泣,聽上去像哭。

她無動于衷,隻擦了把臉,咬斷線頭。

***

奉皇七年九月,公南還,溫吉北金河而迎之。十月,南秦诏告獨立,改易年号“承明”。昭帝未複咎之。

……公不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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