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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二十 折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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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秦灼起了個大早,但他再早也早不過阮道生。二人一掀簾便打了照面,秦灼有些冷,擡手掩了掩領口,問:“今早吃什麼?”

阮道生說:“粥。”

“這麼個大小夥子,不吃點幹的?”

正說着秦灼已走到桌邊,一人一碗小米粥外,還擺着一盤炒肺。他嫌膻,隻夾了幾筷子,将粥刮幹淨,邊玩笑道:“若得阮郎做婦,當作金屋貯之。”

他調笑賢惠快成了家常便飯,阮道生從來不接他話茬,隻說:“我今日出門。”

秦灼放下碗,“巧了。”

這是分頭行動的意思。

朝食草草吃完,秦灼攏上氅衣牽了馬。阮道生也不管他,自己把炒肺掃空,收拾了碗盤,把那本花行賬簿拿出來。

***

城西胭脂鋪外,秦灼翻身下馬。

時辰已經不早,鋪子竟仍落着鎖。秦灼心中微起波瀾,走到一旁賣甑糕的小棚前,先取出五文錢笑道:“包半塊糕吃。”

賣糕的是個半大小子,将蒙的麻布一揭,熱氣騰騰一盆甑糕。他和秦灼搭話:“大清早的,郎君來瞧胭脂?”

秦灼口中應着:“是呢,幾日前和幫活的雙娘約好了時辰,現在還沒開門。但胭脂我急着要,定金都付了。”

“雙娘麼,昨兒晌午我就沒瞅見她。”那小子動作麻利,三兩下将糕切好,用油紙包了,“他們馮郎也幾日沒見了。”

秦灼将糕接過,面容焦慮,“我今日便要回老家,再等不得。不知馮郎家宅何處,我去問一聲也好。”

賣糕少年想了想說:“那可遠了,得出城。我往馮郎家送過一次糕,他家都快到青龍山觀音寺底下,拐進拂春巷——您一進就瞧見了,那邊原先是片死人墳,隻那麼一間竹屋,就是他家。”

拂春巷比秦灼想象中還要荒涼。

雜樹叢生,巷路滑苔遍布,幸虧冬日幹燥,若是雨後定要跌跤。哪裡像有人煙,活像百年陳迹,隻住過死人。

秦灼跳下馬背,心中先緊了提防,上了竹屋欲敲門,門卻沒關,竟叫他這麼輕輕推開。

屋裡坐着個男人,年紀三十以下,身材魁梧,紅臉豹眼。

他手中正擦拭一把鋼刀。

男人不料有人來,手中刀刃铮然一動,冷冷擡眼問:“閣下是?”

“我前幾日同雙娘定了脂粉,今日卻不見人,冒昧登門一問。”秦灼溫和笑道,“閣下可是胭脂鋪馮郎?”

那人仔細端詳他一會,點點頭說:“你進來吧。”

秦灼聽着不對,但不好垂手摸靴子,邊帶着笑跨進來。馮正康也放下刀,轉身帶他去找貨。秦灼不遠不近跟着,眼睛小幅度四下打量,問:“雙娘同馮郎一塊住?”

馮正康不答。

“我付了顆珠子做定金,現在也急着拿。”秦灼說,“她現下在哪裡,不如馮郎告訴我,我去找她。”

馮正康正從案上大大小小的匣子裡翻找着,聞聲點頭,“行。”

下一刻,他突然搬起隻盒子,大力向身後掼去。秦灼當即閃身跳開幾步,若不是早有防備,隻怕這一下劈面砸中,便要折在此處。

馮正康見一擊未中,當即跳去捉刀。他力巨勢猛,一刀砍在秦灼身側,竹木地闆破開窟窿。秦灼已側身踢在他臂上,同時從靴邊掣出劍來。

秦灼邁開步,渾身血頂上腦子。

馮正康叛變,那阿雙在何處?一直以來和溫吉傳遞消息的又是誰?

必須生擒此人!

秦灼當即拔劍淩空刺去。劍刃一閃,銀蛇般直蹿馮正康眉心。馮正康當即提臂揮刀,力氣之大,震得秦灼手臂微麻。他轉腕斜刺之際,馮正康竟發狠定要拿下他般,全然不顧這一劍,直直提刃撩向他後背。

是個硬茬!

秦灼微微咬牙,瞬間轉身直面他,劍勢似直實彎,徑直刺向他肋下。

他竟走回馬槍勢,以劍行槍法。

馮正康雙瞳一縮,突然收刀跳開,皺眉上下打量他,沉聲問:“褚家槍——你是什麼人?”

褚氏為南秦大族,褚玉照便是秦灼伴讀,其父褚山青更是他的弓馬老師。秦灼不答反問:“阿雙在哪裡?”

馮正康還要再問,秦灼已舉劍再攻。二人臂膀相抵,劍鋒刀刃相撞。馮正康卻緩和攻勢,低聲問:“你是甘棠?公主府舍人甘棠?”

已經是第二個人問他這句話了。

秦灼轉腕一挑,雖未将鋼刀打開,但劍鋒已逼近馮正康頸側。他沉聲又問一遍:“阿雙在哪裡?”

馮正康這裡底細不明,他沒敢貿然提起燈山。馮正康卻開門見山,用秦語顫聲問道:“南秦郡君是你什麼人?”

秦灼渾身一震,像一層皮肉被陡然撕碎。這一聲後,秦灼站住腳,目光冰冷地射在馮正康臉上。馮正康也在審視他。

要賭嗎?

秦灼手心黏了一層汗。

但事關秦溫吉,他實在不能遲疑太久。

半晌,秦灼冷聲說:“信物。”

馮正康輕輕吞咽一下,“信物都是雙娘自己貼身收着,我并未……”

“這樣。”秦灼有些譏諷。

馮正康聲音略帶焦急,“但她同我講過,是一隻七葉黃金耳珰,是甘夫人曾經做掌祭時妝扮靈妃用的。她若懷疑我,怎肯輕易告知?”

秦灼卻問道: “為什麼背叛南秦?”

“我沒有!”馮正康急聲道,“文公對我家有大恩大德,南秦兒郎,安敢叛之?”

“那為什麼要脫離燈山?”

馮正康雙唇劇烈顫抖,好一會才說:“我覺得燈山……走歪了路。”

“衆人皆醉君獨醒,好自量。”秦灼冷笑一聲。

馮正康揣測他身份後突然減了氣焰,秦灼觀其反應已有半分相信,但沒有緩和口氣,繼續逼問道:“你和已故七寶樓監造李四郎交從甚密,他驟然暴死,你怎麼說?”

“此事與我無關!”馮正康面露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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