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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五十六 戰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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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道然闖入帳中時,蕭恒正随岑知簡盤膝坐在地上,見他神色驚惶,忙問:“出了什麼事?”

梅道然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長出口氣,道:“沒事,給你捯饬了點東西墊肚子,沒見着人。”

蕭恒姿态放松些,一條腿支一條腿放,有點像歪斜的箕踞,笑道:“我來找岑郎讨教讨教學問。”

岑知簡衣裾鋪展,依舊閉目靜坐,不為所動。他跟前放一隻小銅香爐,裡頭香料殆盡,味道有些古怪,但殘存的星點氣息卻不足以讓梅道然說出個所以然來。

香爐旁陳放幾隻杯盞,每隻都有用過的痕迹,殘留着各色汁液或粉末。

地上一團揉皺的帕子,似乎有血迹。

梅道然再看蕭恒,蕭恒同他對視,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梅道然問:“你們在做什麼?”

蕭恒說:“吐納。”

“吐納?你學吐納幹什麼?”

“養生。”

梅道然覺得自己聽錯了,指了指眼前杯盞,“你上戰場命都不要,回來在這兒學養生?再說,吐納用得着這些東西?裡頭都是什麼?”

“這些不是吐納之用。岑郎講,夏日暑熱,軍中易生疾病。他試了幾種方子,給大夥祛暑驅毒。”蕭恒笑了笑,“戰場刀劍無眼,這不,我才想學學養生術,好苟活幾年。”

“将軍。”梅道然叫他一聲,許久無言。

蕭恒坦然與他對視。

半晌,梅道然隻說:“粥要涼了。”

蕭恒點點頭,撐身而起,對岑知簡微微抱拳。岑知簡也跪轉向他,抱袖還禮。

蕭恒打帳走遠,梅道然才重新落好帳子,緩慢轉過身。

油燈下,岑知簡正擡頭看他,眼中一無波瀾,像沒過從前。

自從岑知簡到潮州之後,梅道然雖看顧他,但一直無言以對。他要面對的不像岑知簡反像鬼祟,過去種種,他一直逃避、畏縮、不去面對。直到今夜。

今夜他邁出了第一步。

為了蕭恒。

燈光稀微,盛在黑燈盞,像灰堆裡一粒練廢的金丹。梅道然終于敢于正視岑知簡,盡管岑知簡依舊無動于衷。他從岑知簡對面席地坐下,問:“你想對他做什麼?”

岑知簡隻看他。

梅道然自覺自己在他眼中是個跳梁小醜,但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他聲音裡有根弦繃緊,繼續問道:“那天你和他說了什麼?你到底告訴他了什麼?你為什麼要找上他?這些日你也看到了,他已經是自顧不暇了!”

岑知簡已經沒有回應,眼中盡是漠然。他像有些厭倦,擡手要去夠那把五弦琴。

這是個拒絕交談的姿勢,梅道然深吸口氣,擡手去拽他手腕。

這動作卻似燎到岑知簡哪根神經。他前一刻還冷如死水,突然炸雷般劇烈掙紮起來,看上去梅道然不像在拉他反像要殺他。

扭動撕扯間,衣袖打翻滿地碗盞。碎裂聲叫梅道然乍然松手,當即一個耳光落在他頰邊。

岑知簡歪在一旁,衣衫淩亂,面白如紙,眼中卻半含水意,目光之冷,恨不能将他食肉寝皮。

這一巴掌制住了梅道然全部動作,他雙臂撐在地上,頭低垂着,渾身劇烈顫抖起來,似乎要哽咽。片刻,他突然身形一動,咚地一個頭叩在地上。

岑知簡有些愕然,眼瞧這個七尺高的漢子跪在地上,低聲喊道:“你恨我、辱我、要殺我,還是借皇帝的手懲治我,我絕無半句怨言。是我對不住你,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殺要剮你沖我來!别動我兄弟……我求你了!”

燈火恹恹跳兩下,一隙夜風從帳外鼓入,青煙一斜,燈就熄了。岑知簡臉上的怒意失态也這麼吹滅了。但他兩盞眼睛仍亮着,那仿若淚意的光芒就是燈。那燈光爍爍然,像好笑,又像傷心。

終于,黑暗中,響起幽幽琴聲。

平和,甯靜,一無怨恨。

梅道然僵然片刻,撐身從地上爬起,行動有些滞緩。他沒再瞧岑知簡,打帳而出,夜風撲面,隻覺臉上濕冷。

身後,一夜琴聲未歇,似乎差道笛聲。

***

蕭恒回帳沒有立即用飯,而是按照岑知簡教給的吐納之法,将全身氣息走了一遍。

岑知簡的确教給他抗衡觀音手的法子,不過以毒攻毒,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之術。但兵臨城下,蕭恒别無他法。他是潮州柳州的首領,他若倒下,兩州軍民當即會被視為叛逆屠殺,并州昔年慘劇,他絕不能坐視再次重演。

蕭恒從前不求死,但也不是一定得活。除卻做統帥的責任,真論到他自己身上,那點求生之志,竟本乎秦灼。

……他想和秦灼好好過。

但看起來,秦灼并不這麼想。

此念一生,喉間又是一陣鹹腥。岑知簡今夜撥灰所寫的告誡又浮現眼前:

衆生漂流六道,造無量無邊業,受無量無邊死,皆妄想執著驅之。持清淨心,莫生妄執。

他一口血吐在地上,彎身歇了一會,擡腳踢了爐灰去掩,接過岑知簡所遞帕子擦了擦嘴,問:“有了妄執,要如何?”

岑知簡寫道:放下。

秦灼音容從眼前一閃而過,燦若花放。

蕭恒苦笑道:“人生在世,誰無妄執?”

他知道自己已經泥足深陷了。但這點妄執讓他感覺自己活着,真真正正、有七情六欲地活着,雖然疼,但很好。

岑知簡無法開口,目光分明在說:你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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