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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八十 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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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重光蕭重光蕭重光。

陳子元不忍再看,俯身去拾地上壽衣。

狂風忽地一沖,滿帳燈火飛動搖曳,光影扭動得有些瘆人。陳子元手背起了層栗,站起身,卻見秦灼兩眼發直,眼仁黑得吓人。

陳子元頭皮發麻,叫道:“殿下。”

秦灼眼珠向他一滾,像個借屍還魂的死物。

他吩咐:“叫阿雙開我的匣子,取那對七葉黃金耳珰過來。再找一身女子衣裙,大紅的。”

陳子元駭然問:“殿下……你要做什麼?”

秦灼看着他,笑了:“我要請靈妃,降身。”

陳子元第一反應是,秦灼瘋了。

請神不同于祝神,祝神是祈禱,請神是有所求。

秦灼要請求神力來救贖蕭恒,但他所請的主戰主生死的靈妃是座女神。

他阿娘甘夫人曾擔任南秦主祭,所演正是靈妃,那雙耳珰正是她娛神所用。這是血統之外,秦灼必須用來聯系神靈的媒介。

他要扮靈妃。

陳子元半天說不出話,淮南迫秦灼改換女裙的碎片在眼前閃過,秦灼臉色蒼白又屈辱。他看看沒氣的蕭恒再看看秦灼,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南秦請神的規矩你比我更知道,請神說是借神之力,其實就是走投無路找個安穩!你請靈妃得有靈妃衣冠,你現在就有這一對耳墜!你他媽要為了救一個死人穿耳嗎!南秦什麼男人才穿耳,殿下,你他媽不清楚嗎!”

秦灼問:“我還不到走投無路嗎?”

陳子元嘴圓張,再說不出話。

秦灼聲音終于開始顫抖:“他不能死,他不能這麼死了……他這麼死了我算什麼?他死了我這輩子都要背他的一條命……子元,他死了,我還能再找另一個人嗎?”

陳子元心頭大震。

竟至于此了。

秦灼掩面道:“你救救我吧。”

帳外大雨傾盆。

帳中燈火茫茫,恍如一潑金雨灑落。雨光下,秦灼脫掉素袍、中衣、亵衣,站出滿地衣衫,渾身赤裸,宛如獻祭。金色雨圈濺在身上,是金色的紛紛亂箭,所至之處,他潔白的肉卝體金血斑斑。他渾身金光熠熠,卻照不亮蕭恒一星半點,蕭恒陳屍于榻,面如死灰。

下一刻,秦灼将那襲大紅衣裙穿在身上,滿室金光乍斂,他面色冷白得像個死去多年的女人。那女人的神靈或鬼魂操縱他,撚起一隻耳珰,拿蜂尾一樣的短刺穿透耳垂。

秦地男子隻有男妓穿耳。

這句話如同響雷在陳子元體内炸開,他五髒六腑碎裂般絞痛着,面前,秦灼已擡手再穿另一隻耳。

他耳中金血湧出,沿耳珰墜落,滴在蕭恒嘴唇上,變成血色般的殷紅。

秦灼面無表情,嚓然拔出虎頭匕首,破腕放血。

雨下了整整一夜,血放了整整一碗。

秦灼雙手合十,兩掌合在額前,緩緩俯身叩頭。

……

衣裙加身之際,秦灼并沒有想象中的屈辱。

從前那麼多人把他當作妾妃,徐啟峰要他戴手钏,賀蘭荪為他簪玉钗,淮南侯愛看他穿羅裙。他們撕碎他身上的女人衣裙把他掰成各種形狀,叫他少卿。

少卿。阿耶阿娘這麼叫。淮南羌君這麼叫。能叫他少卿的人,要麼已經死去,要麼隻能死去;要麼他愛得要命卻已離開,要麼他恨得要死卻還活着。爺娘走後,每有人叫他少卿,說明他的肉卝體和尊嚴又要遭受一次如同雷殛的酷刑。

直到那個人出現。那人也叫自己少卿。

鄭重的,沉默的,飽含愛意的。

他這才漸漸想起這字的含義。他的爺娘怕他短命,壓着輩叫,故喚少卿。他也就這麼想起,他的字被人叫出來本不當是恥辱,是愛。

秦少卿已經死了。

如果沒有蕭恒。

***

為蕭恒收殓出殡所用之物一應齊備,但除陳子元外,沒有人被秦灼允許進入蕭恒軍帳。他正為蕭恒舉行一場盛大的招魂。整整三日,秦灼水米未進,帳中毫無響動。每日清晨陳子元端入幹淨器皿,黃昏端出來時,内壁已被鮮血染成淡淡肉粉。帳内,蕭恒仍一把斷劍般直挺挺躺在榻上,秦灼伏在他身邊,像劍上一縷殘血痕。

三日内秦灼沒有放開過蕭恒的手。他很少睡眠,第三個夜晚終于再撐不住。在蕭恒身邊合上眼時,他聽見衣裙窸窣之聲。

秦灼以為是靈妃下降,匆忙睜眼,卻在一片模糊光芒裡,看見一張女孩面孔。

秦灼啞聲叫道:“囡囡。”

那個被他喚作阿皎的女孩子站在面前,滿目哀愁。她輕輕撫摸秦灼面孔,轉頭看向蕭恒。

一束月亮光般的匕首貫穿蕭恒左胸。

女孩子跪到他面前,雙手持住劍柄。

秦灼頭皮發麻,高叫一聲:“囡囡!”

撲哧一聲。

匕首拔出蕭恒胸膛,銀血噴濺三尺高。

秦灼渾身猝然一動,猛地擡頭。

他對上一雙疲倦眼睛。

夢中,蕭恒靜靜看他。

……

不是夢。

不是夢!

秦灼一隻手扒緊他的手掌,另一隻手要摸他的臉,想碰又不敢碰,隻發抖。他短促笑了一下,眼淚奔湧,口齒不清:“醒了、你醒了……你醒了……來人、蕭将軍醒了,快來人啊!!”

軍醫和将士紛紛擁進帳中,替蕭恒察看傷情,爆發出喜極而泣的嚎啕之聲。但秦灼沒有。

他幾乎在人群湧入的瞬間就恢複冷靜,摸了塊手巾把臉擦幹,默默站起,轉身退到門口,随便拿了塊破布,慢慢把手包起來。手腕傷口還在洇血。他日日割血祝神。

阿雙小聲說:“妾替殿下看看耳朵吧。”

秦灼這才發覺自己已經走出軍帳。所有人都瞧見他一身形容,他身上女裙,耳上金墜。他們不敢議論甚至不敢直視,但眼角瞟出的視線已把他捅了個三刀六洞。

秦灼隻覺身心俱疲,懶得去摘那耳墜,甚至疲憊得感不到恥辱。現在,他全心全意被感恩和喜悅包裹,一種神聖又平靜的情緒,大音希聲。

他沒說什麼,在手腕打了個結。

這種麻木的情緒一直持續到入夜,直到蕭恒轉危為安的消息傳來,阿雙察看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替他将耳铛取下。

金鈎與血肉分離的一瞬,秦灼終于産生了痛覺。先從耳垂上,緊接着從體内形成一股巨大握力,毫不留情地攫住他的心髒。

秦灼不知較什麼勁,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他角力般對抗許久,漸漸呼吸不上來,渾身顫抖得像抽搐,像瀕死那樣。

阿雙跪在一旁,一下一下捋着他的後背,靜靜垂淚。

終于,他痛得受不了,将那兩枚耳铛攥在掌心,伏案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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