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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八十五 倒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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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上前的是梅道然。于情于理都是他。

梅道然把蕭恒擋在身後,這是個戒備的姿勢。他帶着笑問:“怎麼稱呼?”

銀環也笑着,鮮紅嘴唇貼到他耳邊,吐信般說:“六号。”

她面頰閃爍的近乎死人的青色冷光映到梅道然臉上。梅道然瞥蕭恒一眼,哈哈笑起來,大聲道:“哦,銀環姑娘,久仰久仰。”

這支“反戈”隊伍姿态高調地入駐潮州城。很多人發現,他們像配合作戰的一套兵器,雖無戰友感情,但彼此的熟悉比手足還深。同時,向來紀律嚴明的蕭恒對他們展現了異常的包容。

青泥不比常人,本事超凡,個性古怪,尋常士兵在他們眼中不過待宰牲畜。但凡摩擦,很可能引起内鬥乃至血屠。為此,蕭恒特許他們另起爐竈,而這次比試正是防止潮州營不平,讓他們明白分營的必要性。

雖如此,對這群古怪可怕如同野獸的隊伍,潮州營依舊心存排斥。青泥們或許樂得清靜,但肯定不會樂于接受惡意。一個接一個事件連接,形成一條足以影響局勢的環扣鎖鍊。

連鎖的頂端出現在挑戰結束之夜。

呂志鴻心氣消沉,醉後再次挑釁銀環,被銀環折斷手腕。蕭恒親自探視,并加以申斥,記二十杖,傷愈後領罰。

五日後,呂志鴻勉強恢複活動。銀環茶碗裡出現黃石草。

這是一種潮柳地帶常見的藥物,常用來作麻藥之用,據說過量服用能夠軟化筋骨,使武人成為廢人。

但這件事,卻沒有鬧到蕭恒面前。

名喚鶴紅的青泥四号坐在她身側,聽到她把茶水往地上一潑。水珠濺地噼啪作響時,她臉上露出一抹毒藥似的微笑。然後她會走窗戶出門,蛇一樣盤踞在一棵大樹上,再蛇一樣做出自己的緻命一擊——

鶴紅想着,聽見窗戶輕輕一響,像被風撞開的聲音。

鶴紅沒有擡頭,繼續打磨手中一枚鐵鈎。他想潮州的這群犬彘是該吃些教訓。青泥不在乎是否被尊重,但他們絕不容許一群蠢貨成為自己的攔路石。後來,他有一瞬間訝異呂志鴻居然在第二天太陽升起時依舊存活,緊接着他明白,銀環在殺人途中,遇到了更有趣的獵物或玩具。

***

月下,泥土濕潤,閃爍如同湖沼銀光。

岑知簡抱幾卷醫書路過,聽到樹梢響起幾聲清脆鳥鳴,仔細再聽,居然很像女人笑聲。

他轉身離開,但奇怪的是,他走到哪裡這隻鳥跟到哪裡。他能聽到樹間生靈飛動的聲音。

岑知簡要往廊下走時,一道黑影從樹上躍下,銀輝勾勒出她女人身形的同時也勾勒出她的手臂肌肉線條。她那隻纖長粗糙的手一隻蛇頭般蹿向岑知簡臉側。

在她即将觸碰到岑知簡時,岑知簡被人向後一撞一拉。梅道然已經擋到他身前,聽口氣依舊帶笑:“半夜跟人,不好吧。”

女人笑道:“的确。可我隻跟了一程,有人可是跟了一路呢。”

岑知簡手腕驟然有些發痛,梅道然握得他用力了。他聽到梅道然聲音冷下來:“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女人說,“就是好奇,想見識見識,叫多方争來搶去的這位小岑郎是個什麼寶貝。”

岑知簡撥開梅道然,對她道:“我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梅道然心中一緊。

銀環未必不是另一個卓鳳雄。她趕到潮州,而種了觀音手依舊活過大限的岑知簡也在潮州,她未必不會從他身上打解藥的主意。

岑知簡嗓子還沒有完全恢複,連生氣都是沙啞而柔和。女人目中一亮,似乎很驚喜,“喲,不是啞巴了嗎?能說話了?”

她一隻手探向岑知簡喉部,上下仔細摸了摸,“他給你養的?”

岑知簡不語。

“他養得不錯。”銀環貼到岑知簡耳側,涼絲絲說,“可你怎麼知道,我到底要什麼?”

她臉靠在岑知簡臉邊,突然眉心一動,脖子一擰貼向岑知簡嘴唇,動物似的嗅了嗅。接着她大笑起來:“好一個雅正端方的君子,好一個白雲似的人物!”

銀環目光滑過梅道然冰冷的眼睛,擡身立回原處,拊掌笑道:“沒想到咱們這灘爛泥溝裡淨出情種。你們真好,太好了。”

銀環毫無動靜地遊走了,隻在濕潤的土地上留下一串如同蛇身曳過的曲痕。

“青泥中人沒有不瘋的,不用管她。”梅道然說,“我送你回去。”

岑知簡道:“你也是個瘋子。”

他這句話聽不出喜怒,更像是陳述。梅道然默了一會,道:“我也是。”

岑知簡要回屋,卻沒有邁動腳步。他感覺涼風撩入喉管,像把草籽吹進去,産生茸茸的癢意。夜間煎服的藥的苦氣還萦繞在這裡。

他摸了摸咽喉,說:“有點難受,勞你幫我看看。”

***

這夜是潮州許多人的心中不安之夜,包括梅道然也包括秦灼。他和蕭恒談論這事的時機也很特别。蕭恒從他身上翻下去,擡手把他黏在臉側的頭發撥開,輕輕替他擦眼淚,輕聲問:“還是弄痛你了?”

“沒。”秦灼仍帶點哽咽。

“那怎麼了?”

“我心裡不踏實。”秦灼側身倚在枕上,“他們來得太巧了。”

“正好在你要攻打英州的時候,正好對面有影子助陣,他們正好這樣神兵天降……”秦灼喃喃,“六郎,天底下有這麼多的正好嗎?”

蕭恒盯着他。他的眼睛又黑又深,很怕人,似乎有洶湧的欲望藏在其後。這麼盯久了秦灼也忍不住要後縮。但蕭恒隻歎口氣,摸了摸他側臉,将他摟過來,說了些什麼。

秦灼臉色稍霁,卻猶未展眉。

蕭恒道:“我很顧惜我這條命。你放心。”

秦灼伏到他身上,兩人肉貼肉地抱在一處。片刻後,秦灼聲若呢喃:“再來呀。”

蕭恒道:“膏脂用完了。這次你就有些勉強。”

“胡說。我哪裡勉強?我才不勉強。”

“有點血。”

“我真不知道我這麼嬌貴。”秦灼捏他的鼻子,“你還是個将軍,提槍上陣若不見血,你才是個沒用的。”

蕭恒笑了笑,“是我,我有點累了。”

秦灼仍和他身體緊密貼合,任何一些細微變化都察覺得到。他盯着蕭恒的臉看了一會,沒有戳穿他的謊言,靠在他手臂上,合眼道:“那睡吧。”

他知道蕭恒等他睡着後會赤腳下床蹑步出門,半個時辰後會欲望止息擦得幹幹淨淨地回來。蕭恒身體冷,洗過冷水并沒有很大影響。但秦灼熟悉他的體溫像熟悉自己的一部分。他也熟悉蕭恒在沖刺時幾乎把他生吞活剝的眼神。但和他眼神截然相反,那時候他依舊是克制的動作和溫存。

***

翌日清晨,蕭恒剛開口喚雲追,就被梅道然狂奔而來的馬蹄聲打斷。

梅道然雙眉緊皺,神情嚴肅,對他道:“呂志鴻像是得了瘧疾,熱得扒光了衣裳,已經被隔離起來了。軍營人心惶惶,你趕緊去瞧瞧。”

如今天氣轉暖,瘧疾一旦爆發難以想象。蕭恒當即跨馬狂奔而去,趕到軍營時,軍士已然排好班值驅散百姓,空地外也搭建起阻隔的帳篷。一見蕭恒,衆人忙蜂擁而上。

程忠叫道:“将軍,這邊有卑職等鎮守大可放心,您還是趕快回去吧。”

蕭恒跳下馬背,“呂志鴻阻隔在這裡?”

“是。”

程忠開口時,帳篷中仍響起撕心裂肺的叫喊呼痛聲。

蕭恒急聲問:“郎中呢,怎麼辨的症?”

程忠有些不忍,“郎中見他反應,斷他是瘧疾。隻是咱這邊從來沒見過這病,吃了藥也不見起效,看着背上想起癰了!”

蕭恒立刻撕裂一塊衣擺,匆匆系在臉上,“所有人外面戍守,清查水源,看看是不是受了污染。師兄!”

梅道然會意,當即縛面跟進帳内。帳中潮熱,呂志鴻趴在草席上呻吟不斷。他上身赤裸,翻來覆去地叫喊,背部已經起來膿瘡,一條紫紅斑斓的環形大蛇般盤虬在上。

蕭恒堵住他的嘴,提防他咬住舌頭,捉住他手腕來摸脈。

梅道然看到,蕭恒手指針蟄似的一抖,連帶眉頭一顫。他屏住呼吸,仔仔細細再摸一遍。

“不是瘧疾。”梅道然聽見他做出判斷。

“是五石散。”

梅道然心中重重一響,當即蹲身去捉程忠另一隻手腕,按了許久,也得出相同的答案。

五石散始于漢時神仙家,曾風靡貴族,服之飄飄欲仙,如登忘我之境。但此方性子燥熱,服之身體如焚,必須發散,發散有誤,生疽潰爛而死。

更重要的是,此物遺毒甚廣,用則成瘾,早已被蕭恒列為禁物。

蕭恒正翻看呂志鴻眼皮,“是沒有發散,内髒受不了熱度,脊肉也開始爛了。”

梅道然鼻中長出一股氣,“可聽軍營中說,他昨日并無任何異常。五石散就算發作也不該這麼快。更别說你去年就下了禁令,這玩意跟黑膏一樣不準流通,違者重罪以處。他從哪弄來的這些東西?”

蕭恒手掌離開呂志鴻身體,捏成一個堅硬作響的拳頭。

他冷聲說,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

“反戈”軍營帳搭建在城郊西側,與位于東部的潮州營相去甚遠。當馬蹄聲從東方疾馳而來之際,銀環耳尖一動,腰間軟劍極柔極韌一條蛇骨般蹿到手裡。幾乎是劍柄卡上虎口的一瞬,一陣刀風穿破帳篷劈面而來。

銀環手腕一振,環首刀砰然一聲刺在地上,這個空隙,蕭恒的手已由拳化掌扼在她咽喉之上。

一瞬間,滿帳青泥如狼群甫動,梅道然已緊随其後持刀護在蕭恒身側。銀環由蕭恒掐住脖子,額角青筋鼓起,仍擡手向後一揮,制止衆人動勢。

蕭恒盯着她的眼睛,“五石散是你給呂志鴻下的。”

“我饒過他兩命。”銀環聲音微啞,“再二不再三。”

“你跟我承諾過什麼?”

“重光,搞搞清楚。”銀環眼睑因呼吸不暢微微顫抖,但仍在笑,“若非你的面子,我上次折斷的就不是他的腕骨。”

“呂志鴻咎由自取,你可以告訴我軍法處置。我要的是幫手,不是一群不顧紀律的野獸。”

“要借野獸之力,又不敢受野獸之威。”銀環嘴唇有些發白,“做人若都是如此懦弱無能,還不如為獸快活。”

蕭恒松開她頸項,但立刻扭住她持劍的手腕,“你弄了五石散。”

“沒有。”

“不是你給呂志鴻下的散嗎?”

“老娘不擔無妄的罪名。”銀環緩着氣,胸口卻沒有明顯起伏,“是我下的,但不是我弄來的。”

蕭恒目光冷沉下來。

“你是說,潮州境内有五石散。”

“何止,”銀環的笑容一簇一品紅一樣開放了,她柔聲細語,“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老三。”她突然把目光投向梅道然。

梅道然渾身一竦。

青泥三号。

他以為這舊稱呼早已爛在泥裡無人記得,結果從泥裡伸出的骷髅的手把這串腐血爛肉重新剝出來扔到他臉上。他無可抵擋地走向銀環,有些恐懼也有些期待地等她把嘴唇附到耳側,她吐出的那個名字像一個受潮圓溜的雷火,滾進他耳道後轟地炸響了。

一陣耳鳴聲。

梅道然反手擰住她衣襟,冷聲道:“我割了你的舌頭。”

“有這功夫,你可以嘗嘗他的舌頭,嘗嘗他嘴裡有沒有五石散的味道。”銀環嘻嘻笑着,“你不是早想這麼幹嗎?你不是怕把他弄髒嗎?你那如琢如磨閑雲野鶴的君子是個瘾君子,就算你把他上了,是誰髒了誰呢?”

“師兄!”

直到蕭恒這一聲響起,梅道然才從暴怒裡恢複神智。蕭恒攥緊他的手腕,他的手已經按在刀上了。

銀環重新坐回桌邊,聲音沙沙:“岑丹竹算半個神仙家,而五石散又是什麼人研制出來的,其間半點關聯也沒有?求仙問道,煉丹制藥,好便宜呀。”

蕭恒按緊梅道然,“你鎮定,我看着她。你回去問清楚。”

梅道然快步摔帳而出時,銀環如同無骨地盤虬在凳上,她手中軟劍當空一振,響起冷利嗖聲。蕭恒清楚那是毒蛇吐信的聲音。

蕭恒說六号,我們必須再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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