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坡上等待的時間過得又快又慢。當我研究結界壁去實體化或者镂空結界時便覺得時間過得很快,當我停下來休息的時候覺得時間太過難熬。
我望着昏迷的兩個小孩,她們安靜地沉睡,身上的傷疤依舊令我感到不适。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光,老是忍不住去看她們,然後陷入沉默。
腦子裡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因為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我記不得剛剛自己在想什麼,隻覺得時間太難熬。
灰原他們在群裡發了大段大段的消息,我關了靜音不願處理。可為了不讓他們察覺到我的異常,我每天都必須在群裡聊兩句。明明和他們聯系不應該讓我感到窒息,可我放下手機的時候覺得很疲憊。
我拿起酒瓶仰頭灌了一口,液體在瓶内搖晃發出聲音在這個夜晚格外清晰。
鈴木說我的計劃不是最完美的,可他也沒有給我提供他認為的完美辦法。
所以,我隻能這樣。
我不知道我在難過什麼,隻是覺得自己又回到那條河流裡随波逐流,沒有方向沒有欲望,也喘不上氣,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又回到那條河流裡。
為什麼人生滿是搞不清的問題。
為什麼總是看不清眼前的風景。
不知道是第幾天,我第三次采購的酒還剩下一瓶半的時候,夏油傑終于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他穿着我熟悉的高專/制服,身姿挺拔,和那些賤民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我想想,他現在臉上是什麼表情呢?
我想,應該是十分客套的和善笑容,沒什麼攻擊力。他向來是這樣,所以那些村民也沒有怕他,圍在他身邊看起來很熱情。或許可能還有一些疲憊,舟車勞頓的疲憊,灰原事件裡我帶給他的疲憊。
而今天晚上,我又會帶給他新的疲憊。
原來如此,我終于明白,這幾天我難過的是什麼。我難過的是,他所有的疲憊都與我有關。可我不願撤退,也不敢繼續前進,在兩者的縫隙裡不斷徘徊,所以我才又回到佳織将我打撈起的那條河流裡。
他們一行人去往咒靈的方向,我喝完手裡的半瓶酒,一左一右夾着兩個小孩向山下趕去,打開牢房的門,又是鋪面而來的惡臭氣息。
将兩個人偶用術式藏起來,再把昏迷的兩姐妹放進去,一路上什麼都沒想的我居然還能在重新上鎖的時候感歎自己的術式很好用。
倘若換成其他人,可能在開鎖這一步就露餡了,而我則可以根據鎖芯的形狀調整結界形狀制作鑰匙。
這會不會是‘命中注定’?不然那麼多人,憑什麼‘王雅次’就能獲得改變結局的機會?
我現在的行為是不是也是‘命中注定’……
扯遠了,我甩甩腦袋,拉回自己的思緒,低低念起鈴木教給我的解咒語:
“*&&*)*——)%(”
念完咒語的一瞬間,兩姐妹便醒了過來,眼神裡沒有絲毫疑惑,完全沒有察覺到這幾天裡都處于被封印的狀态。
完美地從第一天穿越到……我拿出手機看了看設置的提醒,是第八天,她們兩個完美地從第一天穿越到了第八天。
原來我一個人在山上度過了八天。
抹去咒力殘穢後,我看向牆壁上的兩盞燭光,猶豫了一下熄滅了一盞。畢竟,現在她們兩個還是八天前的狀态,倘若村民發現她們和白天見到得不同……
那我會很快暴露。
我不想那麼快和夏油傑對上,再晚一點,随便晚多久,哪怕一秒,隻要再晚一點就好。
收拾好一切後,我躲在角落裡将自己藏起來。
說起來……‘王雅次’的術式仿佛就是為了此刻誕生的……
我又甩甩腦袋,望着唯一一根蠟燭發呆。
很快很慢,屋外傳來了腳步聲。
“大人,這邊,小心台階。”
“吱呀——”厚重的木門被打開,我看見被圍在中間的夏油傑。他臉上果然有疲憊,外套被他拿在手上,跟着賤民們一起跨過門坎,走到牢籠前。
我藏身的位置極佳,視力也很好,于是夏油傑震驚的神情清晰地映入我的雙眸。
上一次他這麼震驚是什麼時候?好像是我失去手臂,他和硝子一起返回戰場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
嘴唇緊緊抿着,瞳孔不停地顫動,小臂上的青筋鼓起。
在他的視線對面,兩姐妹抱成一團,無助地看向夏油傑這個陌生人。
夏油傑皺起眉,聲音裡帶着明顯的不悅:“這是什麼?”
一個胖胖的男人回話:“這就是一連串事件的起因啊,她們兩個也會使用妖術。和她們父母一樣,老是用奇怪的力量襲擊村子裡的人……”
另一個尖嘴猴腮的老太婆幫腔:“對啊,剛剛大人您消滅的那個怪物就是她們死去的父母召喚的,殺了好多人……”
“太恐怖了……”
“不對,”夏油傑揉了揉緊皺的眉頭,疲憊地打斷他們:“那個咒靈才是一切的起因,這兩個……”
“大人您不用想那麼多,”那個胖胖的男人谄媚道:“她們兩個就是妖物,害了我們村子的好幾個人。”
“對,”老太婆憤怒道:“她們差點殺了我的孫子……”
黃頭發的女孩叫道:“是他先……”
“閉嘴!”老太婆兇巴巴吼道,然後搓着雙手谄媚看向緊皺着眉頭的夏油傑:“這一份委托的錢我們會付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