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墓地待到了晚上。夜晚山谷的風将我吹醒,還吹起了我的雞皮疙瘩。我睜開微微刺痛的眼睛,擡頭望向山谷下的星星點點。
房屋坐落稀疏,畢竟這裡是墓園。離我最近的燈光是入口處的守墓人居住的小屋。在我混沌睡着前,管理員就已經巡查過了。他巡查的時候我用術式将自己藏了起來,他沒發現我的存在。等他走後,我靠着墓碑忍不住打了個盹兒。
很幸運,我沒被發現。本來也是,很少有正常人會特地在墓地過夜吧?我當然不是正常人。我在等待一個未知的死亡。不能待在家裡,會吓壞父母和津美紀;不能待在酒店,會吓壞工作人員且我沒有理由在外留宿。于是我選擇了甚爾的墓地。在墓地工作的人膽子起碼比酒店工作人員的膽子大,早上巡園發現一具屍體的話應該也不會留下很大的心理陰影。
當然,殡儀館也是一個很不錯的地點,甚至減少了不必要的運輸。可好端端的,我為什麼去殡儀館?這比我沒有理由地住酒店更奇怪。來墓地好歹還有甚爾和佳織作為借口。
所以抱歉了。
但計劃失敗了。寂靜空曠的墓園突然響起了腳步聲,是皮鞋踩在石階上的清脆響聲。我一僵,立馬捏了結界看向聲源處。
來人很高大,迎着月光朝我走來,我很輕易地就認出了他是誰。
是夏油傑。
是從10月22日我告訴他們一切之後就再也沒見過的夏油傑。他穿着黑色的風衣,雙手插在衣兜裡,頭發半紮着,在距離我五步之遙的台階下停住。
他看不見我,但他知道我在哪兒。他有一個蝙蝠咒靈可以通過回聲定位的方式找到我的藏身之地。
我隔着結界和他單方面對視。我看着間或的風勾起他的碎發,看着他的劉海飄搖,看着他沉靜地像深淵一樣的眼睛。他的眼睛裡好像藏了很多東西,很多我看不見的東西。
我在心底對造物者說:“謝謝你。”
讓我在死前再見到他。
收拾好情緒後,我解除了術式,努力将自己表現得很輕松:“你怎麼來了?”
夏油傑站在原地笑了笑,沒說話。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我隻是看到他站在那裡對我彎彎嘴角,隻是這樣而已,我就想落淚。
在淚水溢出之前,我閉上了眼睛,側過頭面向甚爾的墓碑,掩蓋般追問:“這是不是你第一次來這裡?”
腳步聲又響起,離我越來越近,我不太聽話的心髒像在和他共振。
最後,共振結束,聲音在我身邊停下,我聽見布料摩擦的聲音,他似乎在我身旁的台階上坐下了。
“我想你或許在這裡,我就來了。”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有事,但不急。”
“日車?脹相?還是天元?除這些外,我想不到有什麼事是必須找我的。”
“都不是,他們的事情他們會自己來找你。”
“現在先不說這些了,”他問我:“你吃過晚飯了嗎?”
我搖搖頭:“沒有。”
怕他邀請我,我又補充道:“我不餓,我再坐一會兒,待會兒我餓了我會自己去找吃的。”
“可是,”身側夏油傑有些無奈的聲音傳來:“我現在有點餓,能陪我去吃一點嗎?”
我轉過頭看向他。他在月光下用他漂亮的眼睛看着我,我可能再也看不到這樣漂亮的眼睛了。
我擡手看了看手表,20:37分。我記得開始時間是19:00,但不記得結束時間。理智占據了上風,我對着夏油傑漂亮的眼睛堅定地搖搖頭:“我不想去,我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
“好吧。”夏油傑眼睛離的光暗淡了幾分,那幾分變成了深淵凝視着我。
我收回眼神不再看他。
沒多久,一顆牛奶糖出現在我眼前:“那可以吃顆糖嗎?”
這有什麼,我接過牛奶糖在嘴裡嚼了嚼,甩甩頭發将腦袋靠在膝蓋上不再說話。
等我再次恢複意識已經是白天了。
我居然還活着。這是我第一個念頭。
第二個念頭是:我靠。
我他媽在一個男人懷裡。這很變态,兄弟。
一個赤裸的胸膛在距離我鼻尖一拳的地方有規律地起伏,那标志性的棕色小點直挺挺地站在上面,像一個驕傲的指揮家。
來不及思考為什麼我還活着,我更想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我記得我吃下糖後沒多久……沒有沒多久了,再有意識就是現在了。
我往下看了看,兩雙腿交疊着依偎在一起,大腿上有傷疤的是我的,另外一條有明顯鍛煉痕迹的不知道是誰的。總之兩雙腿都不着寸縷。
過于不尋常的畫面讓我哆嗦着閉上了眼睛,這簡直是太恐怖了。盡管我沒看到馬賽克部位,但莫名其妙就和一個男人赤身裸體地睡在一起這件事已經夠讓我宕機了。
我深呼吸了好幾口氣,顫顫巍巍地擡頭,去看另外一雙腿的主人。
是夏油傑沒錯。
我又哆嗦着閉上了眼。
“……”
沉默是今早的床榻。
别管其他了,跑路要緊.
我試着擡了一下雙腿,但失敗了,雙腿無力,且大腿有什麼明顯的酸意。
這這這這,我靠。
我結巴了半天,最後隻在心裡罵出了一句我靠。
所以我為什麼還活着呢?津美紀他們還好嗎?總不能我隻是失去了處/女膜吧?
我掙紮着起身,将我為什麼和夏油傑睡在一起抛之腦後,想要尋找自己的手機給津美紀和回打電話。
但我隻是起了頭就被摁住了。夏油傑手臂收緊将我牢牢地禁锢在他懷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