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元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起身去正廳尋人,他斷沒有扒窗戶偷聽的癖好,隻是實在好奇倆人會說什麼,皇子之間最是薄情寡義,他倒想看一看東宮是何嘴臉。
對話聲斷斷續續傳出來,即便隔着窗戶也能聽個真切,褚元祯饒有興緻地聽完,愈發覺得可笑。抓個替罪羊出來攀咬是後宮争寵的常用手段,他自小便見識過了,如今更是見怪不顧,隻是他萬萬沒想到,如此低劣的手段竟會用在徹查朝廷要案上面,他甚至都能猜到,這背後定有皇後在推波助瀾。
況且,唐之渙這個人他早就摸到了,此人性情甚是膽小懦弱,在墨老爺子門下時就不出名,後來一路爬升至國子監司業,也全靠妻子、也就是他的庶出姨母打點關系,他放任下屬收斂銀錢擴收監生是真,但充其量也隻能定個束下不嚴之罪。
褚元祯覺得無趣,便悄聲溜回了廂房。
蔺甯一炷香後才回來,臉色很是不好,褚元祯給他倒了碗水,故意問道:“我大哥同你說什麼了?”
蔺甯将那張寫有官員名字的信箋拍到桌上,“你沒有話對我說嗎?”
“我能有什麼話?”褚元祯反問:“你這幅氣勢洶洶的模樣又是怎麼回事?你在生誰的氣?”
他覺得褚元恕的那套說辭漏洞百出,既然他能看破,蔺甯定不會信。
然而,蔺甯此刻的表情卻像是被激怒了,雙手“碰”地拍在桌上,厲聲喝道:“褚元祯,你騙我!”
褚元祯一愣,接着也站了起來,“你發什麼瘋?”
“褚元恕查到了國子監司業唐之渙的身上,這唐司業你肯定比我熟悉,按輩分你得叫他一聲姨丈,你怎麼從沒說起過還有個姨丈在國子監?”蔺甯感覺胸口火氣直冒,語氣也變得不客氣,“殺黃魏二人滅口的究竟是誰?隻要堵住了他們的嘴,唐之渙便可高枕無憂,即便人人都知唐之渙的正妻是當今甯妃娘娘的庶妹,卻不會将這兩件事聯系起來,隻會唾斥黃魏斂收不義之财。褚元祯啊,你不會使了一出苦肉計吧?”
褚元祯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咬着牙問道:“你懷疑我?你竟然懷疑我?”
“我就是懷疑你!”蔺甯回道:“我懷疑你為保唐之渙買通鹫人行兇,被我撞破後隻能以身入局,不惜捱刀為自己洗脫嫌疑。”他拿起信箋怼到褚元祯面前,“這些人名,便是證據。”
“好一個證據!憑這也叫證據?”褚元祯上前一步,陡然拽住了蔺甯衣領,“你給我聽好了,我褚元祯做過的事情沒有不敢承認的,即便是誅九族的重罪是我做的我也認,但是,我沒做過的事情,任誰都别想污蔑。”
“口說無憑。”蔺甯眸中迸射出寒意,他不退反進,仰頭逼近褚元祯,“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嗎?那你解釋一下,為何褚元恕能查到唐之渙而你查不到?又為何你的人恰好在鹫人動手時趕到?難道,都是巧合?”
“你懷疑我。”褚元祯指間收緊,幾乎從牙縫中擠出字來,“褚元恕用區區幾個人名就收買了你,我敬着你護着你卻換不來你的信任?你是瞎嗎?!”
“敬我護我?”蔺甯哂笑一聲,譏諷道:“可我也因你摔下馬滾落山坡,生死一線差點死在鹫人手裡,也因搬府一事遭到陛下猜忌,衆人皆說我是你五皇子黨羽,我怎不覺得你有過半點歉意?若不是褚元恕給了我這份名錄,我竟不知你與唐之渙關系匪淺。你事事瞞着我,卻與我談信任?”
倆人當頭對面,褚元祯突然發了狠,揪起蔺甯猛地摁在了牆壁上,他身高腿長又臂力驚人,幾乎是将人整個兒提了起來。蔺甯張口喘着粗氣,用腳尖吃力地夠着地面,擡腿一腳踹在褚元祯小腹上。
這一腳用了十成十的力,褚元祯吃痛卻沒松手,拽着蔺甯一把摔在地上。
誰也不肯低頭,倆人扭打在一起撞上書架,架上的書籍紛紛摔落下來,屋裡接二連三地響起碰撞聲。
“壞了壞了,怎麼又打起來了!”成竹一直守在院中,突聞屋内起了争執,立馬跳起來拔腿就往裡沖,“殿下,太傅——有話好好說嘛!”
褚元祯仗着身形優勢将蔺甯騎在身下,蔺甯掙脫不得,幹脆抓住褚元祯手腕,用力往自己身前一拉,仰頭狠狠撞向褚元祯的腦門——“咣”的一聲,倆人雙雙眼冒金星,蔺甯甩了甩頭,一口咬在褚元祯脖頸上。
成竹在一旁看得呆住了,他實在沒見過這種打法,緩了半刻才沖上去把倆人拉開。
褚元祯捂着脖子,“你敢咬我?!”
蔺甯扭頭“呸”了一口,“許久沒吃狗肉,饞了。”
這下就連成竹也看出不對了,蔺甯是個文官,又是出了名的重禮,今日怎和瘋了一樣?他家殿下也不對勁,看蔺甯完全像是看仇人,神态舉止全然不似平常。
隻聽褚元祯喝道:“備馬!”
成竹還拘着蔺甯手臂,此刻膽戰心驚地問道:“回、回府嗎?”
“去水牢。”褚元祯壓着心裡的火,“帶太傅去見見簡大人。”
蔺甯不知水牢是哪裡,跟在倆人身後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