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為你省錢呐。”蔺甯挨着人坐下來,“就像今早我同你說的,我們去韋元寶家探探,總能摸出一些蛛絲馬迹,何必花這冤枉銀子?”
“也有道理。”褚元祯似乎很聽勸,“今早聽你說完罂粟之事,我便覺得這件事已經同我預想的不一樣了,眼下我更關心西番人會對大洺百姓做什麼。若真如你說的那般,那西番人當真用心險惡,這件事情必須追查到底,否則我大洺終将迎來大廈傾覆之日。”
褚元祯的最後一句話令蔺甯心頭一緊,大廈傾覆之日?大洺會滅亡嗎?他想起自己看過的曆史,大洺一朝總共曆經了五位皇帝,而如今的建元帝已經是第四位,也就是說,無論最後登基的人是誰,這個王朝都會在他的手裡走向滅亡。可看如今的大洺,内外并無戰事,百姓安居樂業,全然是一副時和年豐的盛景,這種情況下突然由盛轉衰,不是天災就是人禍,若是人禍,其禍根會是“罂粟”嗎?
蔺甯轉頭看向窗外,街上行人三五成群,道路兩側酒樓茶社民房皆有,若側耳細聽,還能聽到小商小販的吆喝聲,數丈寬的道上喧鬧不斷,讓人的心情都愉悅起來。
也是在這一刻,蔺甯有了一個想法:他要拔了京都所有的罂粟,他要幫大洺躲過這場災禍。
愣神間,有侍女手拿鎏金餐盤魚貫而入,盤中擺着精緻的茶點,另有一青石茶盤也被端了上來。
褚元祯揮手屏退了伺候的人,坐到茶盤跟前,他煮茶的手法有模有樣,倒像是花了心思學過的。
蔺甯夾起盤中的茶點吃了一口,打趣道:“今日是轉性了嗎?竟親自為我沏茶?”
“這茶名喚‘一壺水煮三省’,取龍井之味、魁針之色、珠蘭之香,泡茶用的是河道中的活水,手法不娴熟的人隻能煮出一味來,我隻是不想瞎了這口好茶。”褚元祯說罷将茶碗推到他跟前,“嘗嘗。”
“喝個茶也要如此講究,你還真是有閑情雅趣。”蔺甯端起茶碗聞了聞,“這便是‘珠蘭之香’了?”
褚元祯睨他一眼,并不理會這調侃。他用茶水潤了喉,才道:“方才你瞧着窗外,在想什麼?”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剛剛在想,如何才能讓京都免受罂粟的禍害。”蔺甯擡手指着窗外,“你看這街上熙熙攘攘多麼熱鬧,我想要這裡的人們無病無災地活着,他們理應呆在一個盛世裡安度此生。”
“這可不像是從你口裡說出的話。”褚元祯給自己夾了一個湯包,“你不是這裡的人,為何要在乎他們?”
“但我是人啊,我有感情的。”蔺甯有樣學樣地将湯包/皮/戳破,用嘴狠吸了一口湯汁,“在這裡呆久了,對人對事都産生了感情,我又不是鐵石心腸,當然會有在乎的人。”
褚元祯拿筷的手一滞,“你在乎誰?”
“那可多了。”蔺甯掰着手指,“管家阿白算一個;裘千虎雖是你的人,但我喜歡他的性子,也算一個;你這個人心腸不壞,我倒是有些喜歡的,成竹我還不熟,但……”
“别數了,你才認識幾個。”褚元祯打斷他,他這會兒似乎心情不錯,将盛蟹黃包的小籠往蔺甯面前推了推,“你不是餓了嗎?快吃,成竹已經找到了韋元寶的宅子,等你吃完,我們就去。”
蔺甯伸筷夾起一個,“……其實太子人也不壞。”
“太子?你竟然還念着東宮?”褚元祯肉眼可見的陰了臉,“我大哥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你三番五次地在我面前提起他,僅僅是個東宮就這般吸引你嗎?”
蔺甯詫異地擡起頭,心道這真是翻臉如翻書,上一刻瞧着還挺高興,一言不對馬上給臉色。他咽下嘴裡的包子,“褚元恕沒有給我任何東西,我更沒有被他吸引為他所用的意思。剛才看你挺高興的,怎麼突然就變天了?”
“我現在也挺高興的,隻是問問而已。”褚元祯低頭倒茶,語氣又柔和了,“他若真給了你什麼,大不了我雙倍給你便是。你不要忘了,你的把柄還在我手上,你隻能與我站在一處。”
“這個真的無需你日日提醒。”蔺甯歎了口氣,“不過我的身份始終是個隐患,若哪天真的被人識破了,告我一個欺君之罪,你好歹替我收個屍,我可不想曝屍荒野。”
說完這句,倆人都沉默了。
半晌,褚元祯又給蔺甯倒了碗茶,“放心吧,隻要你好好地呆在我身邊,不再想東宮如何,我便一定會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