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這麼講。”褚元祯道:“殺一個何索欽确實容易,可西番仍有近三萬騎兵,眼下,這些騎兵被圈禁在京都郊外的獵場裡,一但殺了何索欽就再無人能管制他們,反而是個麻煩。況且,漠北遊民才是大洺真正的敵人,如今的大洺不能再增添新敵了。”
“漠北遊民?”蔺甯若有所思,“太行關……防得是不是漠北遊民?”
“是。”褚元祯點了點頭,繼而換上不滿的語氣:“你還睡不睡了?一個病人哪來的這麼多問題?”
“哎——有點耐心嘛,你也到了娶妻的年齡,可沖你這幅性格,哪個姑娘敢嫁你?咱倆既經曆過生死,說一句‘共患難’也不為過,你且把我當做槽糠之妻,好好磨一下你這急脾氣,我吃點虧,姑且讓你撿個便宜。”蔺甯說完,一眨不眨地看向褚元祯,他打定主意要試探一番,就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褚元祯愣怔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确定想讓我……把你當妻?”
這話說得斷斷續續,不清不楚。蔺甯心涼了半截:壞了?這是生氣了?觸到逆鱗了?
畢竟穿越過來這麼久,确實沒撞見京都城内有過龍陽之好。
然而僅過了片刻,就聽褚元祯再次開口:“那……我同下人交代一聲,你搬去時,可……直接搬到我的屋裡。”
蔺甯:“……!”
褚元祯說完就走了,還不忘随手掩上門。
裘千虎縮在牆根邊上,見褚元祯離開,急得直拍大腿,“瞧這步伐,定是吵了架出來的,可憐太傅還傷着呢,哎!”
成竹恰好端了湯藥過來,疑惑地盯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問道:“怎麼走了?方才說什麼都要趕回來,這才剛剛天亮,早飯還沒用呢。”
“昂,趕回來吵架呗。”裘千虎抹了把臉,“太傅也是辛苦。”
“又吵了?”成竹恨鐵不成鋼地跺了跺腳,“你怎麼不攔着?”
“我敢嗎?”裘千虎接過藥碗,“咱家殿下來勢洶洶,掀簾出來的時候臉都氣紅了,我去勸架不是老虎嘴裡拔牙——找死嗎?!”
*
經此一事,皇宮出入變得格外嚴格,建元帝停了每日的上朝,隻留下幾個重臣和皇子随叫随到。
這次羽林衛行事得當,與神機營聯手提前在城牆上布下火炮,算是頭功,建元帝重賞了司寇青,又命羽林衛重掌宮禁。而以蘇慎卿為首的金吾衛則全部下獄,當即問斬,正如褚元祯說的那樣——大洺已沒有金吾衛了。
與此同時,一則消息不胫而走。
人人都道:此次遇刺令建元帝元氣大傷,怕是真的撐不了幾日了!
太醫院的人這幾日都是連抽轉,湯藥一碗接着一碗地送進奉天殿裡。建元帝自從回宮便一直時昏時醒,近幾日昏的時辰越來越多,禦前伺候的人個個都把腦袋栓在了褲腰帶上,前來回話的大臣均被明令禁止走漏任何風聲,即便如此,宮裡到處死氣沉沉,人人如喪考妣,如此氣氛還是蔓延到了宮外。
如今,朝野上下都在等一個結局,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太子褚元恕和五皇子褚元祯的身上。
按理,褚元祯此次拿了何索欽,應是大功一件,且在衆人眼裡,是他一直命人監視着西番人的院子,這才有了羽林衛與神機營的提前布局,同時他又在關鍵時候率邊軍趕至增援,無論是帶兵還是謀略都不遜色于東宮,鑒于此番種種事迹,已經有人開始站隊。
建元帝也意識到,此事必須有個了解了。
這日他召集了内閣六部,喚來了褚元恕與褚元祯。
殿上之人皆明白今日之意,無人發聲。長久的沉默後,建元帝清了清嗓子,“太子。”
褚元恕上前。
“你非朕親生,按理,你應當喚朕一句‘皇叔’。”
話音落地,衆人幾乎猜到了答案,這無疑是最後的審判,褚元恕将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心裡。
“可是。”建元帝又道:“你卻喚了朕這麼多年‘父皇’,如今,朕确已将你當成了朕的兒子,危難之際你肯舍身護朕,朕很感動,不枉這些年對你的栽培。今日,朕做了一個決定——”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朕要将這皇位傳于你,你既身為東宮,理應堪此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