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元恕圍了奉天殿?他怎麼敢!”雨水噼啪地直往下落,褚元祯回屋取出佩劍,再出來時眼中已聚滿狠厲之色,“有沒有太傅的消息?”
“這個小的就不知了,那傳話的人還說……說皇後娘娘出事後便趕過去了,但是沒瞧見甯妃娘娘……”
成竹已經備好了馬,褚元祯沒等人把話說完,閃身翻上馬背,不顧暴雨,策馬而去。
*
京都裡地勢低窪之地已經聚水成河,陸續有轎子往宮裡走,皆是三品以上的重臣。
褚元祯在宮門口下了馬,就見刑部侍郎沈随之在門邊徘徊,沈随之似是等了很久,看見他便立刻迎上來,“殿下,臣鬥膽說幾句,如今皇後娘娘掌着大局,那殿前守着的除了禁軍還有京都營的人,您待會兒千萬不可冒進,奉天殿非舞刀弄劍之地。”說罷瞥了眼褚元祯腰間的佩劍。
沈随之是甯遠庭的門生,這番“鬥膽”八成是甯老爺子的囑托。
褚元祯點了點頭,沈随之斜過油傘,倆人一道朝着奉天殿走去。
滿祥在門口候着,看見來人就挑起簾子。一衆大臣皆聚在偏殿,褚元祯左右望了一眼,發現自己竟是最後到的,這傳話之人得了誰的令、又是先去誰的府上傳話一猜便知,最後來的人顯然是不得待見的,果真是應了那句——“如今皇後娘娘掌着大局”。
李氏立于殿中,見人齊了,緩緩開口:“子甯來得遲了,有些話沒聽到。方才本宮已與内閣商議過,眼下最為要緊的便是辦好先帝喪儀,斷不能在此事上失了我大洺國威,其他諸事皆等喪儀過後再行讨論。”
這就迫不及待地改口為“先帝”了,褚元祯暗中腹诽,面上卻恭順如常,李氏明裡暗裡都在點他,警告他不要在此時有所肖想。褚元祯佯裝不明地行了一禮,說道:“皇後娘娘執掌鳳印,貴為國母,兒臣聽從吩咐便是。”
“臣有一言。”内閣首輔顧本青突然出聲:“此為國喪,亦是大喪,從治喪乃至葬後諸事須得分毫不差,流程上禮部尚有規制可遵循,隻是還缺一個主持大局之人……”
“顧大人是在說笑嗎?”李鴻潛打斷他,“主持大局之人不就在你我面前站着嗎?顧大人此言是沒把太子殿下放在眼裡?”
“老臣豈敢!李大人莫要冤枉!”顧本青擦了把汗,垂首退回人群中。
李鴻潛環視四周,“當日先帝曾當着内閣和六部重臣的面,親口将皇位傳給了太子殿下。”他頓了頓,再度開口:“此事突然,先帝雖未留下傳位诏書,但昔日金口之言猶在耳畔,各位都是聽得真真切切的,眼下竟然有人‘揣着明白裝糊塗’!難道,除了太子殿下,衆人眼裡還有第二個繼位的人選嗎?”
這話便是将有疑議者架到了“不忠不義”的火架上。
如今奉天殿外圍滿了士兵,眼尖的人早就發現了,這些士兵一半是當值禁軍,而一半則是京都營的精銳,這說明李鴻潛早有準備,提早就調撥了人手。如今皇後在明面上把持大局,李鴻潛雖然隻是兵部尚書,但卻越過了内閣享有調兵權——建元帝一直苦苦維系着的五姓平衡在這一刻被打碎了,李氏之人一躍站到了殿前,成為了那個可以一錘定音的人。
褚元祯不發一言,他的目光掃過衆臣,在殿内尋了一圈又一圈,怎麼都找不到蔺甯。
蔺甯不在奉天殿。
而傳消息的人明明說過,建元帝駕崩前單獨召見了蔺甯,出事之後這裡就被士兵圍住了,蔺甯不在這裡,會在哪裡?
偏殿旁邊是間書閣,如今成了臨時歇腳喝茶的地兒,先後退出來的大臣都聚在此處。
褚元恕身為太子,原本應當在殿内主持事宜,但眼下有皇後在,他也無意當個擺設,尋了機會出來透氣。
褚元祯在檐下截住他,直接問道:“太傅在哪?”
褚元恕笑了笑,“我怎麼聽不懂?”
“那我換個問法——你把太傅藏哪兒了?”褚元祯向前一步,“别逼我親自去找。”
“這話當真可笑,你憑什麼認為是我把老師藏起來了?”褚元恕不急不躁,繞開地上的積水,“五弟啊,别擋道,我隻是出來透透氣。”
“我管你是透氣還是憋氣!”褚元祯陡然出手,一把将人摁在牆壁上,“我不怕被百官議論,咱倆在這兒打一架,最後被皇後斥責、丢盡臉面的人還是你。同樣,我也可以帶人強闖東宮,掘地三尺總能把人找到。”
氣氛登時變得緊張起來,有碰巧出來的大臣聽見動靜想要上前,看清是兩位皇子後也立刻縮回了屋裡。
“我的好弟弟。”褚元恕收斂了笑意,眼神變得陰郁起來,“其實我早就察覺到了,你對老師——究竟懷着怎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