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動作一滞,許岌緩緩擡眸望向男人。
後者也正用琢磨不透的眼神望着自己。
信息素還在逸散,在這狹小空間裡,越來越濃烈,像是化成了實體,糾纏着自己。許岌已經開始有些不适和反胃。
……這是個alpha。
許岌将應急藥品放下,直直站起身,向後退了一步。
那兩個士兵還想拿這個男人爽一把,他們可能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許岌對信息素不算敏感,然而他也明白,這個男人的信息素的壓迫性和沖擊力,如果真的完全釋放,附近在場的人可能都會直接嘔血昏厥。
雖然許岌不理解,為什麼剛才這男的要死了還壓制着信息素,甚至讓那兩個士兵都誤以為他是omega。
仔細一看,這張臉……相當具有欺騙性。許岌對人的樣貌從來不在意,但這張臉确确實實,相當好看。
這是許岌詞典庫裡為數不多誇贊人樣貌的詞彙了。
男人仍然看着他,終于開口:“……怎麼了?”
許岌沉默了一會,轉身就想離開。
身後男人的聲音傳來:“救我,我會給你一輩子都賺不到的回報。”聲音低沉冷靜。
許岌停住了腳步。
豐厚的回報……輕飄飄的一句話,對這個alpha是無足輕重的吧。
這個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像他們這種omega需要努力依附他人才能活下去,而alpha,特别是具有如此強大信息素的alpha,這一生會有多順風順水,許岌甚至不想了解。
況且,就是這些alpha……奪走了李徹的生命。
這個社會,少一個alpha,總比多一個要好。
許岌回身,居高臨下看着alpha,冷冷道:“我剛才已經救了你。”
男人毫無溫度的眸子盯着自己,保持沉默。
傍晚殘存的陽光卻忽然在這時照射進了這條暗巷。
男人衣物遮掩下的脖頸處似乎有微弱的亮光閃過。
許岌緩步走近,俯身,伸手将印着繁複暗紋的領口扯開,露出了裡面的項鍊。項鍊末端鑲嵌的冰潋石在夕陽下呼吸一般發出光芒。
黑市裡千金難求的珍稀寶石,說是價值連城也不為過。來到這個世界快三年了,許岌甚至沒在電視上看到過體積比眼前這顆大的天然冰潋石。
直接拿走這個,安予的戶口和學籍問題都迎刃而解。
那個黑市老闆那樣心照不宣地笑着,比出五根手指頭。
“你也知道,像你這種情況,你自己的身份也是不合法的吧?她應該也不是……現在這個價格,很良心了,我保證能讓你和女兒成為法律上合法的親生父女。”
五百萬。五百萬才能給安予一個合法的身份。
而身為omega的自己不吃不喝可能一輩子都賺不到這麼多錢。
“我不會向外面的巡邏兵舉報你。這已經夠了吧。”
輕輕一拽,項鍊就收入手中。
“這個就作為回報。”許岌輕輕揚了揚眉,站起身。
男人陰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許岌臉上,沒有出聲,也沒有任何反抗的動作,就這樣讓許岌拿走了項鍊。
“爸爸。”稚嫩的呼喊傳來。
安予正站在巷口,雙手吃力地提着塑料袋。
“天。”許岌低聲驚呼,一個箭步沖過去,将項鍊丢進袋裡,接過袋子,抱起安予轉過身擋住巷子。
許岌實在不想讓安予看到這幅慘狀。
雖然也已經來不及了。
“怎麼走過來了?不是讓你在那邊等我嗎?”
“我有點害怕。”安予的聲音透着委屈。
“對不起,”許岌輕輕撫摸着安予的頭發,“我們回家吧。”
許岌再沒有轉身看一眼巷子,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今晚吃可樂餅,你要吃幾塊……”
“三塊!”
雀躍的孩童聲音傳到暗巷裡已經聽不太清。
江凜時向後仰起,稍微舒展身體,換了個勉強舒适些許的姿勢,淡淡道:“出來吧。”
幾名身着黑衣,戴着精緻銀紋面罩的人瞬間從不知何處翻出來。
接着給江凜時又注射了一管止痛劑和凝血劑,小心地給他包紮完畢。經過應急處理,已經能緩緩站起身。
同時将角落已經完全暈死的士兵直接注射毒藥,将屍體裝進裹屍袋處理幹淨。
接到自己發出的定位,無聲小隊在第一時間就已經趕到。
不過剛好碰上了那兩個士兵,江凜時皺起了眉,本來是想讓蕭也直接動手,然而這時有人經過……
江凜時緩緩開口。
“跟着剛才那個omega,30分鐘内收集所有資料呈上來。”
一個為首的黑衣恭順地向江凜時微一鞠躬:“是。”
雖然止痛劑開始作用,貫穿腰腹的傷口還是隐隐作痛。
這次是自己疏忽大意了。雖然早就料到陳盛會在天恒埋伏,但沒有想到,居然聯合了北部軍隊,陣勢如此浩大。若不是無聲小隊一路死命護送,可能就不是腰腹中彈如此簡單了。
不過。
江凜時用手觸摸着脖頸,那裡已經沒有項鍊。
一旁的蕭也還在等自己下令。
江凜時微張了張口,一陣疼痛襲來,冷汗滴落,渾身無力,一句話都說不出。
天旋地轉,眼前的一切被黑暗瞬間籠罩。
顯然,他還是低估了這個傷勢。他靠着牆,慢慢向下滑落。
蕭也上前扶住了自己。
再後來意識開始模糊,世界陷入了絕對的沉寂當中。
他隻記得最後一個念頭。
就結果而言,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