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劑起了作用,夜晚他不再咳血,也不再胃液翻湧,就是第二天醒來房間飄散的信息素氣味仍然令他不适。
陳見雲仍然每周五來接他和安予外出散心。第三區的景緻很美,然而許岌從始至終沒有觀賞的心情。一上車就放平座椅,蒙着被子補覺。
陳見雲是omega,有一天他提起,倒是讓許岌稍微有些訝異。不過想想和陳見雲待在同一個空間裡,從來沒感受到信息素的沖擊,終于有了解釋。
這個世界,omega通常都是被圈-養的存在,很少在社會上從事工作,況且軍校裡面,alpha占比應該相當之大,不知道陳見雲怎麼熬出來的。
“别看我這樣,其實我很強。”陳見雲笑了起來。
接着話題一轉,他道:“凜将軍對你……”
“換個話題。”許岌有些生硬地打斷,他不想聽到關于江凜時的任何事情,一聽到“凜”字就應激,腦袋發疼,耳朵失聰。
陳見雲于是開始講在學校數學考了7分的事迹。
許岌聽着又迷迷蒙蒙開始犯困,眼皮徹底合上之前,他低低問了一句。
“我和安予的抑制器是共通的嗎。”
陳見雲沉默了一會,道:“我回答不了你,隻是你最好不要嘗試。”
許岌不再作聲,任由自己緩緩滑向沉沉的夢境。
周五是許岌熬過漫長七天之後短暫的休憩日,也隻有在外面這幾個小時,能忘記那座陰森寒冷的莊園。
因此當又一個星期五到來,許岌剛一坐定,江凜時和褚韶也相鄰坐下,他簡直想起身就走。
車門被鎖死了。
陳見雲輕咳了一聲,道:“不好意思啊。”
有什麼可道歉的。許岌緘默。不管表面上有多和顔悅色,相處有多融洽,陳見雲都是江凜時的人,他所有的舉動和出遊計劃,說不定也是江凜時的指示。
江凜時的信息素若有若無,在這局促的空間漫開,似乎還有另外一個清淡的氣味,混合在一起,簡直像是氣味炸彈。
“爸爸,你有沒有聞到香香的味道,”安予爬進他的臂彎,“好好聞呀。”
我的好女兒……你在說什麼呀。許岌笑得牽強,道:“沒有,我什麼都沒聞見。”
說着不由自主往門邊靠了靠。江凜時卻忽地抓起他的手腕一帶,許岌大半個身子撲進江凜時懷中。安予驚呼。
江凜時扣住他的下颌,強制他仰起頭看向自己,淡淡道:“什麼都沒聞見?”
許岌攬住差點摔下去的安予,唇齒間擠出一句:“别随時随地發瘋行嗎。”
江凜時松了手,一旁的褚韶笑道:“看來你的寶貝不歡迎我們。”
“沒人向你問話時,就保持安靜。”江凜時冷冷道。
褚韶又笑了起來。然而氣氛已降至冰點,許岌回身,又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促急、無序,心髒像是要在胸腔裡爆裂。
隻要在這裡,就要忍受無止盡的精神和身體雙重淩-遲。
終于到了今天目的地,無盡海底,這個世界最大的水族館之一。
安予又熟門熟路地牽起陳見雲的手,一大一小瞬間加入了愉快遊玩的行列。
許岌雙手放在外套口袋,慢慢悠悠跟在他們二人後面。他們看上去更像是親父女,許岌在心裡無聲笑了笑。
江凜時和許岌并未下車,似乎在商談事務。許岌有些無語,不過也正合他心意。
玩了大半天,回程時陳見雲繞了些路,停在彩票店門口。
車内所有人:……
許岌下了車,買了張彩票回來。
仍然是一片靜寂。隻有車輛發動的聲響。
江凜時道:“一等獎三千萬而已。”
而已。許岌心下不爽,淡淡道:“那我要中六次才行。”
“按照20%的稅率征收個人所得稅之後,也不夠。”
許岌默然。
一邊的褚韶道:“加密對話?”
又是一路死寂。安予已經靠在自己懷裡睡着。
窗外滿天星光,或許是錯覺,這些星星似乎也比第七區的要明亮。
“你在看什麼。”江凜時忽然道。
許岌沉默片刻,道:“星星。”
褚韶道:“你要是喜歡,每晚都讓陳見雲帶你出來轉轉。”
這個場景下由褚韶說這話似乎有些奇怪,許岌沒作聲。
江凜時道:“他沒時間。”
是沒時間,還要幫他洩-火,哪裡有時間。
不過一個小時的路程,許岌覺得像是上了三天班一樣煎熬。半途褚韶下了車,江凜時道:“褚韶好似對你很感興趣。”他的聲音不帶什麼情緒。
許岌在心中暗罵,兩個如出一轍的神經病。
“你應該說些什麼。”信息素濃郁了起來。
這句話,和第一天晚上的話語一字不差,他是複讀機還是留聲機?
許岌對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要應激了,抱緊安予,道:“你想我說什麼。”
許岌的頭又開始痛起來,安予也在睡夢中短促地咳,終究還是回身望住江凜時,夜色下Alpha大半張臉掩入陰影中,看不清神情。
許岌低聲道:“你……控制一下吧。”
江凜時掃了他一眼,而後從車上暗格裡翻出一個藥盒,服了藥片,又喚出懸浮屏,更改了項圈的設置,許岌的不适感才有所緩解。
他側頭看着無數閃爍的群星,那些光芒忽然墜落下來,流光溢彩。
他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