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正是初秋,白天的天氣忽冷忽熱,夜幕降下來,這時候倒有點涼。
這裡的四季很分明,春天生機勃勃,夏天綠意盎然,秋天枝葉蕭瑟,冬天一片純白。
今年春天剛好錯過了。
安予同學家就在隔壁小區,步行十分鐘的路程,距離并不遠,不過許岌放心不下她一個人回家。
站在小區門口等了一會,遠處出現兩個小小的身影,後面跟着一個大人。
許岌看了一會,覺得那人有點眼熟,等他們踏入路燈邊緣才看出是負責軟件測試的同事。
這人叫羅迎,是個Beta,工作負責認真,思路清晰,精準定位所有bug,關鍵是性格溫和,幾乎沒和别人吵過架,總能在一番有理有據的說明之後讓人乖乖修好bug。
他走近望見許岌,面上現出驚訝之色,随後微笑着打了招呼:“這麼巧?”
還沒回話,安予已經撲上來喊了一句爸爸,他的驚訝更甚:“你女兒?”
許岌應了聲順口問道:“你住這小區?”
“嗯,”他用下巴點了點旁邊的小女孩,笑道,“我侄女。沒想到這麼巧,也沒想到你居然已經有女兒了……”
許岌笑了一笑,算是回答。接着牽起安予的手,回身和兩人道了别。兩個小女生約好明天再一起玩。
走出很遠,許岌沒來由回過頭望了一眼,他仍然站在橙黃色的路燈下,注意到許岌的視線又揮了揮手。
轉過街角,他的身影也消失了。
小姑娘牽着許岌的手晃晃蕩蕩,開心地說着在學校、在朋友家發生的開心事。
許岌聽着也笑了起來。
走進單元樓,等了一會電梯門打開,裡面的人走出。
看清那人的臉,許岌拉着安予的手一下收緊。
那人的目光也和許岌的視線相接,面上是控制不住的驚愕。
“許岌?”
“……沈越。”
安予好奇地來回打量兩人,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事,小聲道:“爸爸,這個哥哥我好像見過。”
當然見過,還不止一次。
許岌伸手攔住快要合上的電梯門,遲疑着問道:“就你一個人?”
沈越輕點了點頭。
電梯門重新打開,許岌一擡下颌示意:“上去喝杯茶?”
沈越微微一愣,欣然同意:“好啊。”
說是茶,其實就是便利店買的茶飲料,方便快捷。
許岌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倒在杯子裡一人一杯。一旁的安予嚷嚷着她也要喝,許岌給她換成了果汁。
沈越端坐在沙發上,眼睛也不亂瞟,視線落在一處,唇微微抿起。
在莊園時距離太遠,在花園中環境昏暗,在工廠裡礦燈刺眼,許岌都沒太看清沈越的臉,今天一看,似乎有什麼變化。
那種溫婉柔美的感覺消失了。
白熾燈光下他面容清俊,神情平淡,沒什麼血色的唇襯得整個人發冷。
不過他的冷是冬日枝頭壓的一層薄薄的雪,并不拒人于千裡之外。
“怎麼了?一直看着我。”他喝了一口茶笑了起來,沾水的唇恢複了血色,那股與生俱來的親和感又回到他身上。
“沒事,隻是好像……”許岌皺了皺眉,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是不是覺得我和之前見到的有所區别?”沈越好似看出了許岌的疑惑,輕聲道,“之前那人……讨厭我面無表情的樣子,總是要我化厚厚的妝,塗上亮色口紅。”
許岌移開視線,垂下眸子,手指摩挲着杯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忽然發覺,沈越也沒有直呼對方的名字,同樣用“那人”這種稱呼指代。不言而明,大家都知道指的是誰。
“還記得我那天晚上說的嗎?”他的臉色一掃陰霾,語氣也輕快起來,“現在我們都自由了。”
許岌笃定地點點頭:“你也有未來了。”
“你居然真的記得。”沈越看着他,淺墨色的眸子發亮,神情像是被什麼觸動。
許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問:“你也住這小區?”
“對,我離開那裡之後,”他看了許岌一眼才接着往下說,“那天的事情我想你也知道。”
梁績藏身的坐标,是沈越透露給……
“那天梁績滿身是血半死不活地回到住處,二話不說就扯着我上了直升機,去到了一個秘密軍事基地。
“後來我收到一條加密訊息,信息上的内容是希望我能告訴‘他’梁績的藏身處。
他搖了搖頭,似乎不願再回憶往事,眉頭輕蹙,“總之,第七區的特種部隊攻入基地,梁績被生擒,他大罵江凜時,陳見雲一槍就崩了他。”
他頓了頓,而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高興的事,臉上浮現笑容。
“我被帶到一架直升機上,江凜時說我可以走了,又問我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可以讓陳見雲送我過去。”
許岌認真聽着,終于開口接話:“所以你就來到了第七區。”
“對……”他點點頭,“後來我就在這裡住下了。”
他倒是喜歡做好事。殺了梁績,給了沈越自由,可為什麼……
不過,既然能精準追蹤沈越的通訊地址,要進一步知道梁績藏身處不是也易如反掌?
許岌沉默不語。
“我那時不知道怎麼想的,”沈越過了片刻後又緩緩開口,“我問了他,可以給我自由,為什麼不還你自由。”
許岌這才擡起頭:“他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