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李轉過身,不帶絲毫情緒地回答道:“謝謝師父。”
款冬絕望地望了望天
有的時候她真得恨郁李是塊遲鈍的木頭。
一時間款冬進退兩難,她索性一把摘掉了臉上的面巾模樣從容地走了進來,她将大門仔細關好後這才面對着來人扯出了一抹禮貌又誇張的笑容:“好巧啊師父,這麼晚了你也還沒睡啊。”
本草先生毫不客氣地搖了搖頭,他說:“不巧,我是專程在這裡等你們兩個的。”
款冬聽出了師父的言外之意,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但也有那聽不出弦外之音的,此時回答得飛快:“師父夜裡風大你不要待在外面小心着了風寒傷了自個兒的身體。”
郁李不帶絲毫感情的關切話語如同完成任務般就這麼不帶一點停歇的一股骨碌腦兒全砸在了本草先生的身上,說完她輕輕松了一口氣,款冬抿了抿嘴,但顯然早就習以為常,畢竟這話還是她教給郁李的。
本草先生笑了笑:“師父知道了。”他對郁李說話時模樣都和氣了不少,他說:“郁李你先回房吧,我有話要跟你師姐說。”
郁李看了眼師父,又看了眼款冬,見自家師姐用眼神拼命給自己示意,她心下了然,沖款冬肯定地點了點頭後,這才對本草先生回答道:“是,師父。”
款冬再次無語望天。
看來她和郁李這輩子是無法心意相通了。
打發走了郁李,本草先生的語氣都嚴厲了許多:“你們今晚都去哪兒了?”
“也沒去哪兒,我就帶郁李去城裡的夜市逛了逛。”款冬重複着原先便想好的說辭,本草先生上下打量着她,聽完隻是冷哼了一聲:“哼,逛夜市?逛夜市需要穿夜行衣嗎?你實話跟我說,你是不是又跑出去多管閑事想當什麼刺客去了?”
見自己的目的被揭穿,款冬索性懶得掙紮了,她低頭盯着腳邊的地面,一語不發,已經做好了迎接即将到來的所有批評和斥責的準備。
“這次是哪家?”本草先生望着她這副模樣,耐着性子問道。
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徒弟,平時嘴上說着要當什麼遊俠啊要行俠仗義這啊那啊的,但是到目前為止接到的唯一一個委托也隻是是幫着村西的老張家向東家讨到了拖欠的工錢。
畢竟太平盛世裡,誰會信有什麼刺客呢?
款冬的鞋尖在地上點啊點,聲音輕得恍若蚊蠅:“朱雀坊佟家。”
朱雀坊?佟家?
“是工部尚書佟睿的那個佟家?”本草先生難以置信地重複道,款冬在他目光灼灼的注視下果斷地搖了搖頭,但還沒等他松一口氣,就聽到款冬煞有其事地糾正道:“是他的弟弟,那個吏部侍郎佟廣。”
本草先生瞪大了眼睛。
“我在你的小時候給你講些什麼刺客啊遊俠啊之類的故事,不是讓你真學着去過這種刀口舔血的驚險日子。我知道你武功好,但是人隻有一條命,他們能給你多少好處值得你去這麼做?這和你上次幫人讨要工錢可不一樣,佟家是世家,萬一事情敗露了你的下場會是什麼樣你想過沒有?”本草先生越說越激動,忍不住拔高了音量。款冬在他的斥責聲裡擡起頭,她難以置信地打斷了他:“可是師父,你以前并不是這麼教我的。”
“那我以前是怎麼教你的?”
“你以前分明跟我說過,每個人生下來都是應該受到尊重的個體,人的性命才不分什麼高低貴賤,也不能用金錢去衡量。我隻有一條命不假,但那些被人折磨緻死的女孩們難道有兩條命嗎?現在我隻要替她們除了那個隐患,不僅能替别人讨回公道,還能保證将來沒有其他人再遭受他的迫害,這樣不好嗎?”
款冬說話時的語氣是那樣的肯定,顯然在她的心裡,答案不言而喻。
“我是跟你說過這個,但是我的本意并不是讓你去闖蕩江湖當所謂懲惡揚善的俠客。”本草先生緩和了情緒,他語重心長,循循善誘:“款冬,你應該明白,你當有更大的作為才是。”
在他目光灼灼飽含期待的視線裡,款冬卻搖了搖頭:“師父,像你這樣的鳳毛麟角之材現在都隻能隐居于此,我是女兒身尚且不可入仕,試問我該有什麼樣的大作為呢?”
本草先生一時語塞,他看着眼前的少女,一晃數年過去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宛若生于山崖上的勁松,傲骨嶙峋。
“所以這次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