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姨娘怔怔的擡頭,淚眼模糊中看到對方的眼神是那樣的溫柔,好似娘親昔日裡看着她時一樣帶着對她的肯定。從她口中說出來每一句話茹姨娘都聽到過,可是從來沒有人将它們合在一起這麼告訴她。
“你還這麼年輕,未來有着大把的光陰,又習得一技之長,就算是離了他們你的日子也照樣過得下去,又何必要去順着他們的心意活成他們口中的那副鬼樣子?”
恍惚間茹姨娘好像看到了她的娘親,在那間背着光終日陰沉沉的廂房裡,她的娘親躺在那張冰冷潮濕的榻上。記憶裡的那個房間冷的像個冰窟窿,她跪在地上,仿佛是跪在了冬日裡結着厚厚冰層的湖面。那刺骨的寒意自她跪的膝上如吐着猩紅信子的長蛇般滑遍了她身上的每一處角落,令她得以放聲大哭,直到感覺到放在她發頂的娘親的手還帶着些許溫溫的熱。
她如那年的六歲的自己一般再次聽到母親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她說:“溶兒,娘以後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無論怎樣,娘都希望你開開心心的活下去。”
對啊,她有娘親給她取的名字啊。
那自己如娘親所願了嗎?
她伸出手,環住了款冬的身子,将臉埋在她的身前,痛哭流涕:
“太遲了!”
方明遊懶散的睜開了眼睛,看到款冬溫聲安撫着懷裡如孩子般啼哭的女子,複又閉上了眼睛。
他除了視若無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女子的眼淚。
方明遊聽着款冬的聲音夾在那斷斷續續的哭聲中響起:“不會遲的!你現在離開了佟家就是成功了第一步!”
難不成還有第二步?方明遊在心裡偷偷的好奇。
好像是心有靈犀一般,緊接着他就聽到那聲音繼續說道:“是的!現在我們将要開始實行第二步。”
“第二步?”抱着她的茹姨娘不明就裡,但還是邊吸着鼻子邊滿臉淚痕的撒開了對方。當看到在款冬的衣襟上被她的眼淚沾濕的那一大塊水漬後,她連抽噎聲都添了些些窘迫在裡頭。
“是的。”說話間,款冬動作随意地抻了平衣服上的褶皺,她目光灼灼的望向了坐在對面假寐的方明遊道:“行了祁國公,你開個價吧。”
方明遊緩緩地睜開了左眼,在确定款冬是在跟他說話以後,又再度緩緩地合上了那隻眼睛。
“你在說什麼?”他的聲音懶懶的,聽上去興緻缺缺。
“當然是她的賣身契啊,我可是親眼看見佟家人将那張紙交到了你手上了。”
“哦,好像确實有這麼個東西。”方明遊漫不經心道:“怎麼?你要給她贖身?”
“當然了!說吧,我究竟需要付多少錢才行!”
“五萬兩。”
款冬的自信滿滿在聽到這個數字時一下子岔了氣,彎腰連連咳嗽了好幾聲。就連茹姨娘在聽到後都驚訝的瞠目結舌,一時間倒是忘了自己還在哭。
她幾時變得這般值錢了?
在這樣的疑問裡,茹姨娘後知後覺的學着款冬先前的樣子撫着她的背,款冬将右手放在胸口處輕微順着氣,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問道:“黃金還是白銀?”
方明遊這下總算是徹底了睜開了眼睛,他目光平靜的看着她道:“看你,你要是想給黃金的話也不是不行。”
“那我可真是多謝你了啊。”款冬咬牙切齒道。
她确信,要是她手上現在能變出來一錠金子,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砸在方明遊的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