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遊望着她這般模樣,啞然失笑道:“我好端端的要你的命做什麼?”
“你要我給你當侍衛,跟要我的命有什麼區别?”款冬嗆聲道,“再說了我是女子,男女有别,我怎麼能給你當侍衛?”
“為什麼不行?”方明遊反問道,他靜靜的望向款冬,眼中似是含着舒緩的微風,吹開了遮掩雲層露出了後頭的日光閃爍:“你究竟是為什麼這麼排斥當我的侍衛?”
“因為我有夢想,我是要成為史書留名的一代刺客豪俠,而不是被束縛你的身邊當個小小的侍衛。我既有一身武藝,我就該為蒼生效力,劫富濟貧,懲惡揚善。我平日裡應該面對的是江湖上的刀光劍影,而不是刺向你們這些達官顯貴的劍刃。”款冬的聲音并不大,一字一句卻如鐵錘砸在地面般擲地有聲,一聲又一聲,那股震顫從腳底攀援而上,蔓延至他身上的每一處角落,浸透在了他的血液之中,一刻不停歇的奔騰着。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話了,可是每次他都會被她眼中那熊熊燃燒着的壯志躊躇一道點燃。
可是生活哪有那般如意。
那聲音仍在繼續,隻是在那铿锵有力間多了些無奈:“而且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讓我來當你的侍衛,你身邊根本就不缺武功高強之人。況且我與你合作對于我來說又有什麼好處?這兩次裡每次都是我先你一步到的地方,這難道不能證明我比你強嗎?”
“就是因為你的能力強我才需要你的幫忙啊,更何況......"方明遊望着她笑了笑,他有雙醉人的桃花眼,隻需釀點情緒在裡頭就會顯得深情款款,“你要去江湖,你要青史留名,可是你分明連你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他循循善誘道:“你還記得你那個夢嗎?那個在你夢裡穿着鶴氅彈琴的老頭。”
款冬茫然眨了眨眼睛:“什麼老頭?”
方明遊見她的表情不似作假,卻又不放心,于是輕聲重複着上次款冬哼給他聽的曲調。款冬見狀,隻覺得有些迷茫:“你沒事哼破陣曲給我聽做什麼?”
“你想起來了?”方明遊皺了皺眉。
款冬對他的反應感到有些奇怪:“這不是之前茹姨娘彈的曲子嗎?我的記性沒你想得那麼差。”
其他的卻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方明遊隻說“那你再聽聽”,便又耐着性子再次重複了一遍。原本跌宕起伏的曲調從他的口中冒出來時變得清揚婉轉,似是晨曦之中的荷葉上的露珠滾落至湖面,濺出萬道霞光。
他哼的跟她今天聽到的有些差别。
款冬驚訝于心中油然而生的那股熟悉感,隻覺得胸口處空落落的,好似缺了一大塊,卻又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她皺着眉,仍沉浸在那股失落之中,那音調卻戛然而止,轉化成了邀請:“怎麼樣?要不要同我合作?”
“可是我能幫你什麼呢?”似是想起了什麼,她的聲音裡沾染了笑意:“我可是還記得祁國公你前兩天同我說的,你當時分明說的是你沒什麼好求我的。”
面對這般直白的取笑,方明遊不以為意,他的眼眸低垂,長長的睫毛搭了下來暈出了淺淺的影子:“當然是幫我找到殺我父兄之人。”
“不是,這麼大的事你确定我能查出來?”款冬難掩心中的震驚,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再說了你為什麼要這麼輕易的就把這麼大的事情說給我聽啊你有問過我的意見嗎?”
她一激動時,說話就會同郁李一樣不會斷句。
“你不是要揚名千古嗎?”方明遊平靜道,“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确定不想試試嗎?”
其實還有些話方明遊沒說給款冬聽,比如他查了兩天都沒有查出款冬他們那一夥人的底細,比如那張借條,還是他的母親在他問起樂遊山上眼下住着的是誰時翻箱倒櫃找出來給他的。
此時此刻方明遊的聲音帶着蠱惑,令款冬一時有些猶豫。她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拖她下水。可是他話也沒錯,畢竟那可是方明淮!是包括她在内的大梁人心目中的戰神,若是自己查出了他們的死因她還愁“時款冬”這個名字做不到揚名天下嗎?
但要是答應了,那便意味着以後自己隻能被禁锢在了方明遊的身邊,言行舉止皆因他的命令而存在,她的自由将徹底被束之高閣。
“我還能拒絕嗎?”良久,款冬生澀的開口道。
“能。”方明遊語氣認真道,“隻是你恐怕不能活着走出這間屋子了。”
根本沒得選啊。
“那好吧。”款冬恹恹道。
她認命般的在那合約書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卻總覺得有哪裡不得勁。
自己想要的真的是這樣的青史留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