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人馬此廂正緊張對峙着,最後打破這僵持局面的是得了上頭命令匆匆趕到的五城兵馬司。
五城兵馬司的杜指揮使本不想蹚這趟渾水,一邊是方家一邊是佟家,按這兩家在建京的地位,真要是打起來了怎麼着也該是輪到皇撫司出面,又或者是建京府衙站出來調停,說來說去這差事都不應當落到他五城兵馬司的頭上。因而當那皇撫司的校尉領了旨意登門時,杜指揮使正就着屬下的彙報悠哉地磕着今早才剛送來的五香瓜子。
待聽完校尉傳達的口谕後,杜指揮使一瞬間隻覺得自己腦門上汗津津的。合着自己剛剛還在這兒等着看皇撫司和建京府衙的笑話,結果一轉眼他就被點名成了這個收拾爛攤子的人。
果然好事從來輪不到他們,麻煩事卻是一籮筐的都往他門口扔。
杜指揮使無奈地領了旨,帶兵一路趕往朱雀坊,穿過圍觀的人牆,勒馬停至佟家的門口。
下馬之後,他按照品級的高低,朝着方明遊和佟睿輪番拱手行禮:“祁國公安好,佟尚書安好。”
方明遊隻是“嗯”了一聲便當是回了禮,反倒是佟睿兩兄弟禮數十分周到地回了禮。兩相對比之下,杜指揮使的心也難免跟着往佟家那邊偏了偏。
“你們兩邊這般行事,現下已造成了朱雀坊内的交通擁堵,影響了附近百姓出行,再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
他簡言意駭地表明了來意,視線在衆人的身上來回晃悠了一圈,這才繼續道:“敢問幾位大人,可否有誰能想到了什麼解決的法子?”
衆人鴉雀無聲,安靜的仿佛能聽到風聲經過。
韋照的身子動了動,腳步悄悄地又往人堆裡挪了挪。
“俗話說的好,退一步海闊天空。”杜指揮使的眼神意有所指地在方明遊和佟睿之間溜達了個來回,見他兩沒一人說話,他尬笑了兩聲,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他又想起了先前那個校尉臨走時三令五申的叮囑:“上頭的意思是,此番既不能讓祁國公行事半途而廢,也不能不顧及佟家的顔面。”
那校尉傳達的是聖上的旨意,他所強調的即是聖上對這事的态度。
棘手啊棘手啊。
就在杜指揮使對此一籌莫展之際,剛剛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方明遊這會總算是開了口:“既然杜指揮使都這麼說了,那我便看在杜指揮使的面子上,先做出個讓步吧。”
自己的面子有這麼大嗎?
杜指揮使有些茫然地撓了撓腦袋。
衆人聽了方明遊這話,以為他是要就此打道回府,紛紛松了一口氣。佟睿将手舉過頭頂,彎下腰謙遜道:“多謝祁國公。”
他的眼睛望着地面,嘴角隻剛剛被勾起來了一點,緊接着就聽到了那帶着輕狂的散漫語氣繼續道:“佟尚書謝我做什麼?我說的讓步是指,我願意跟杜指揮使帶來的人一起來搜查您府上。”
聞言,杜指揮使表情茫然地“啊”了一聲。
佟睿直起了身子,望着眼前那雙嚣張的眼睛:“祁國公難道以為,多個五城兵馬司就能逼得本官讓步不成?”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方明遊不以為意道,“我都說了,我是來辦案的。既然佟大人口口聲聲強調自己府上沒有窩藏疑犯,那又為何一直在這推三阻四的不肯讓我進去?”
“你!”佟廣見他越說越離譜,忍不住在哥哥的身後伸長了脖子怒斥道,“你簡直是在胡說八道!什麼窩藏疑犯?我們佟家的家風在建京可是出了名的嚴謹!”
他還要繼續,卻見佟睿擡手,止住了佟廣接下來的話頭。
他對方明遊笑了笑:“這樣嚴重的罪名祁國公怎可輕易就安在他人頭上。”
匆匆而至的管家附在佟睿的身側耳語一番,分開時佟睿的神情沒什麼變化,他揚聲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佟家也退上一步,隻是家中人口衆多,還望祁國公與杜指揮能使速戰速決,莫要驚擾了家中的女眷們。”
“不過要是祁國公你查不出什麼的話,本官就算是拼上我這二品的官身,也要到聖上跟前去為我佟家讨個公道!”
方明遊看着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明白他們應是打點好了一切。他們在賭他不敢繼續,可偏偏他方明遊也是個賭徒。
“佟大人您放心,現下這麼多百姓都看着,那我方明遊也給你個準話,”他頓了頓,不以為意道,“若是事後查明是我冤枉了你們佟家,那我不僅親自登門賠禮道歉,還會親手寫上一封千字長文,蓋上祁國公的章印将其長貼在城門口處,好讓往來的百姓都能瞧見我祁國公府對你佟家的歉意。”
這是直接賭上了整個方家的名聲。
款冬在他身邊不動聲色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擡手擋在嘴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會不會玩得太大了些?”
“别擔心,我運氣很好的。”方明遊
運氣這種東西是能用在這個地方的嗎?
“可萬一他們已經将那密室裡的東西全都轉移到了别處呢?”款冬皺了皺眉。
“你放心吧,林鐘他們在這附近守着呢,更何況我還是很了解這些世家的。”方明遊站直了身子,輕描淡寫地繼續道,“他們這種不可一世的毛病一時半會是改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