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慕棉壓低聲音喚道:“川斷叔叔、青琅。”
靠在石壁上的男人身體微微顫抖一下,擡起頭來,昏暗的火光照在他臉上,曾經炯炯有神的雙目,如今深陷眼窩,滿是疲憊與滄桑,嘴唇幹裂起皮,氣若遊絲地靠在潮濕的牆壁上。
然而那雙混沌的眼睛,在看到鐵門另一側的面龐時,刹那間綻出明亮的光,他撐着石壁站起,跌跌撞撞走上前來:“小姐,真的是你,我以為你……我醒來後他們都說你……”
川斷的聲音沙啞而哽咽,卻難以掩蓋無法言喻的喜悅。
蕭慕棉拉上他冰涼的手:“你們怎麼樣?”說着,她的指尖搭上川斷手腕。
“沒事的,隻是長久不見天日,身子有些弱罷了。小姐,你是如何找到這個地方的?你要小心程宿,他……”話未說完,川斷劇烈咳嗽起來。
蕭慕棉面色擔憂:“此處潮濕陰寒,久待之下,寒氣入肺,已傷根本。”
川斷止住咳嗽,不甚在意地擺擺手:“我能不知道?這都是小事,若調養得當,并無大礙。”
川斷的咳嗽聲吵醒靠在石壁上睡覺的青琅,她微微睜開雙眼,透過發間的縫隙,隻能看見隐隐火光。她将頭偏到另一側,繼續睡着。
正交談的兩人被這細碎的聲響吸引,見青琅換了個方向繼續睡,川斷不由得“啧”了一聲,将她推醒:“别睡了,小姐來了。”
“小姐?什麼小姐?”青琅迷迷糊糊睜開眼,一臉茫然地看着川斷。
“青琅,我在這兒。”
聽到這個聲音,青琅猛地一顫,探出頭來,原本黯淡疲憊的雙眸仿若被注入陽光,瞬間亮了起來,淚水奪眶而出:“小姐,你還活着。”
蕭慕棉仔細端詳着青琅,因長時間在陰冷的環境下,她面色蒼白,浸在水汽中的濕潤發絲淩亂貼在額頭和臉頰,所幸她精神尚可。
蕭慕棉取下發間唯一剩下的發卡,将它的尾部掰直,插入鎖孔,鐵門上的巨大銅鎖應聲而開。
兩人扶着川斷緩緩朝通道外走去,蕭慕棉不禁好奇說道:“也不知這地牢是在何處?何時修建的?我竟全然不知。”
出乎意料,川斷竟然知曉:“是在小郊山地底下,鄰着岚音江。此處本是天然洞穴,十多年前就被人發現,那時程宿提議将此處改為地牢,老爺來看過後,覺得過于陰寒,便作了罷。
沒想到程宿竊權後,還記得這個地方,趁着衆人前往西域之時,将我和青琅關了進來。”
他頓了頓,好奇問道,“小姐是如何找到此處的?”
“我換了身份,程宿和任來隻當我是秦燼陽找來的替身。前些日子,我察覺到有人跟蹤,便故意露出破綻,引他們動手,将我也關至此處。”
“我回到萬湖山莊後,一直尋找你們的下落,可查來查去都不知曉你們被關在何處,不得以出此策。”
這條通道漆黑漫長,不知走了多久,又一道鐵門被打開,初秋的夜風裹着林間木香撲面而來,川斷望向頭頂洞口,樹梢的圓月猝不及防撞入眼眸,仿佛許久未見的老友,讓人熱淚盈眶。
林間有火光閃爍,川斷警惕地捏緊蕭慕棉的手。
“是沈世遇沈大人在剿匪,不必擔心。”
圓月西移,小郊山上漸漸安靜下來,蕭慕棉深一腳淺一腳踩在灌木叢中,朝山下去。突然,寒光閃過,脖間傳來匕首鋒利的冰涼觸感。
蕭慕棉斜睨了身側之人一眼,嘴角勾起笑意:“川斷叔叔太厲害了。”
“多謝小姐救命之恩。”朱奉微微将匕首挪開了些,讓它不再貼着女子肌膚,“程宿已經出城朝這邊趕來,還望小姐配合一些。”
果不其然,還未到小郊山腳,便遇上匆匆趕來的程宿。他陰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朱奉挾着的人,此人面目呆滞,雙眼無神,那盒中裝的果真神藥。
“程爺,丁樂山和呂澤武出城迎人去了,大抵要過兩日再回來。”
程宿面色如常地點點頭,不疑有他。
蕭慕棉被塞進一輛狹小的馬車,車廂極為狹窄,蜷縮着渾身不舒服。趁着馬車行駛起來,她微微轉動身體,想要尋找一個更為舒适的姿勢。
還不等她調整好,突然間,一聲巨大的爆裂聲,馬車車頂碎裂開來,朝四面八方飛出去,狹小的馬車突然變得寬敞。
緊接着,一個熟悉的懷抱将她摟起,她聽見頭頂響起秦燼陽冷若冰霜的聲音:“程宿,你竟敢在武林大會前綁架她。”
她能夠感受到秦燼陽胸膛劇烈起伏着,抱着她的手臂微微顫抖,蕭慕棉知道,他生氣了。
然而回答他的,不是言語,是一道鋒利劍氣。蕭慕棉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秦燼陽抱着她躲過程宿的攻擊,并以一腳予以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