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顧不得揉被摔痛的屁屁,爬起身,走上前,閉上了眼睛,另一行淚水抖落。
閉上眼睛,她記起臨行前,喬玉書支走小鈴铛,偷偷同她說的話。
“隻有他親眼看着你被他推着走向毀滅,他才會認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他才會回頭,真正的把你當做一個活生生的人,正視你的訴求。”
她覺着這道理不對。憑什麼要讓他浪子回頭,就得搭上自己?
以防萬一,他若真做出些出格的,她還是備上了那支銀簪。
截止到目前,一切節奏都按照她的掌控,進行得完美,分毫不差,果然是有錢能使鬼,啊不,能使喬玉書背叛李焉識。
她站在他面前,很認真的把臉湊了上來,手向着他腰間摸索而去。
(接下來,應該是他一把揪起自己的衣襟,把自己推開,然後開罵,罵完之後對自己的倒貼失去興趣,再不糾纏,嘿嘿。)
狩獵的樂趣在于射箭的那一刻,而非獵物本身。
就像釣魚佬,拎回家一簍子還得到處求爺爺告奶奶送人。
“做什麼,大白天在這兒?滾回房間去!”
他捉住她摸來的手腕,劈頭蓋臉一頓呵斥。
他不喜歡看見她這樣,他喜歡看見她笑,看見她笨拙地在雪地裡團着雪塊,看見她站在梅花樹下,仰頭追逐落英缤紛,看見她撒酒瘋到處要抱抱,哪怕是看見她提着劍怒吼着追殺自己,都比現在這樣要好。
身後的那條疤痕,足以證明自己便是師硯。縱使她怨恨自己欺騙,與她自此決裂,再無可能,也決不能看着她喪失心志,走向堕落。
“啊?”
她的臉懸在他面前,這題超綱了啊……
這一刻,她挑起的眉,睜大的眼睛,無一不出賣了她。
攻略進度50%。
他眉心微微皺起,眯起眼睛,心生疑窦,攔腰抱起。
“怎麼,腿軟到路都不會走了?”
(不,不是這樣的走向吧?)
一門之隔。
他站在外頭吹着冷風,讓轉速過快過熱的頭腦清醒清醒,盤算着難道今日之事都是個計?
但以她這個橫沖直撞不會拐彎的腦子,應當想不到用這種方式來對付自己吧?
這激将法,反而像是,喬玉書一貫的手筆?
可不管是不是,自己現在該如何收場?真要進去同她坦白?
她在裡頭如坐針氈,忐忑不定,心想着他要真是欲行不軌,大不了一簪子紮死他,回去再紮死喬玉書,出的什麼破主意,還不如買兇暗殺來得方便……
暗殺……也不是不行哈。
先拿白绫勒到他窒息,再拿發簪穿他喉。
她揉了揉剛才摔痛的屁股,狠狠心,脫了鬥篷,外衣搭在一旁的椅子上。
她躺在榻上,鑽進了被窩裡,爐子裡的炭是剛燒的,冰冷的床上沒有一絲熱氣兒,她凍得不住地哆嗦着。
“我進來了。”
李焉識聽見裡頭沒了動靜,長出一口氣,下了決定,待會再試探一番。
她慌張地嗯了一聲,他推開門,卻看見她在榻上蜷縮着,連帶着被褥一齊哆嗦着。
“怕得抖成這樣,不像假的啊。”
他滿腹狐疑地靠近,坐在了床邊,卻看見她的手在被子下似乎緊緊攥着什麼。
“怎麼,被子裡藏了把匕首嗎,等我過來的時候一刀封喉?”
他冷哼一聲,果然是計!擡手猛地掀開被子,看到的卻是那條白绫,他親手畫就的白绫。
他的心被這條白绫死死裹住,無法透氣,接近窒息。
她真的,這樣愛他嗎?
冷冷冷冷冷……
掀開被子,她凍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剛有點兒熱氣兒,李焉識,你不人道啊。
“你總是攥着那個東西,我不樂意,是想讓他也有點參與感嗎?”
他看見她的眼淚,看見那條白绫,對自己的怨恨達到了頂峰,他俯下身,伸手去奪那條白绫,她卻驚慌失措,死死護住抱在懷裡。
“不要!”
“你就這麼愛他嗎!”
她沉默着流淚,面朝着牆壁,不去看他。
(嘶……被發現了,接着演吧。)
“你的劍去哪了!為什麼不挾持我,逼我交出他的消息!為什麼,要傷害自己!”
“我想過,也很想這樣做,但是自此我和師硯便是逃犯了,你的黨羽也不會放過我們的家人,我自己的蠢念頭,何苦連累他們。”
“你還真不掩飾,和從前一點沒變。”
“将軍,那我究竟是變了還是沒變?”
“容貌沒變,還是那樣漂亮,不過心裡裝了個男人,腦子變蠢了。”
“容貌于我,從來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從前說過,美貌無罪。我一直都記得。”
“将軍為什麼要喜歡我呢?又為什麼要記得我說過的話。”她側過臉來,望着李焉識。
“誰說我喜歡你,我早就不喜歡你了,所以我今天,也不會碰你。”李焉識臉上是冷笑一聲,心裡卻想着這強人所難豈不是讓她更痛恨自己,不可不可。
“你出爾反爾?”
她瞪大了眼睛,暗罵着他的不上鈎,難道是自己演技太差,被他發現了?
“對啊,在你眼裡,我不就是這樣一個人嗎?陰險,狡詐,城府深,陰晴不定,這都是你說過的話,我從來沒忘過。”
李焉識這回說的是心裡話,她在清微山莊說過的話在他心裡時常作痛,叫他萬分怨恨自己。
“看來将軍确實是恨透我了。”
她不想看他的笑,這笑影響她發揮,又把臉轉向裡頭,閉上眼睛。
“别将軍将軍的,我沒有名字嗎?我叫李焉識。我要你把這個名字刻在心裡,這輩子都不許忘記!”
他真情實感地怒了。
“我以為,清微山莊一别,你我恩怨一筆勾銷,我可以把你對我的傷害,那些噩夢盡數忘記。沒有想到,我還是逃不掉。你的所作所為,總是能讓我對你的認知,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