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在B城郊區,兩人從鄉裡過去,車程大概四十五分鐘左右。
周了情餘光關注沈椋神色,怕對方心緒沉悶影響開車,沒想到才瞥了兩眼,便從車内後視鏡和對方目光撞上。
周了情:……
有點尴尬,那就笑一個吧~
沈椋于是也笑了,眉尾揚起溫柔的弧度,然後說:“放心,你在車上呢,我不會允許一點事故的可能。”
“而且……”他頓了頓,最終還是轉開了話頭,“不過你要是想和我聊天,我很願意。”
周了情不是沒發現沈椋數次的欲言又止,但她猜測或許他想說的、克制的,都和她有關。
在她做好心理準備以前,沈椋都不會輕易說出來,避免增加她的負擔。
她想了想,于是挑了個和沉重、悲傷都無關的話題人物——陳爍。
“說起來,陳爍的父親是主動聯系你的嗎?”
沈椋聞言,唇邊浮起幾分無奈,笑道:“不算是,他們家的包裝工廠地址也在B城,之前酸甜工廠停工的時候,陳爍父親還來找過廠長,想要投資讓工廠繼續運作。”
“廠長當時拒絕了,因為怕他投資打水漂。後來我回來了,廠長主動牽線,然後他來聯系的我。”
周了情恍然,“原來是這樣。”
随即她長歎一聲,有些感慨,“這命運啊,真是神奇。”
雖然當年兩位沈總的資助是完全不求回報的善良行為,但此刻往回一想,還是會有些無心插柳柳成蔭的震撼。
“是啊。”沈椋也歎,“我曾經,甚至都不知道我父母做了這些。”
眼見話題又要跑到悲傷的地方去,周了情連忙拽回來,“那,那陳爍現在是繼承了他家的事業?”
這一問,叫沈椋沉默了半晌,等周了情疑惑地看過去,他才輕歎一聲,無奈地說:“你和他,是不是很熟?”
周了情:……
萬萬沒想到,沈椋居然這麼幼稚。
這下換她沉默半晌,但怕沈椋也看過來,于是說:“你是幼稚鬼嗎?人家都結婚了?女兒都兩歲了!”
突然獲得新稱号,幼稚鬼雙眼一亮,腦瓜子也晃了晃,說:“我喜歡這個稱号,我是幼稚鬼!”
周了情忍不住扶額,哭笑不得。
“行,”她放棄掙紮,“你喜歡就好。”
“陳爍父親自從之前生過病之後,身體就一直不怎麼好,所以等陳爍一畢業,就結婚生子接手家業。”
沈椋繼續說。
“這次酸甜的投資雖然是他主動聯系的,但合同以及後續接洽都是陳爍負責。”
原來如此,周了情點點頭,然而下一刻,便聽沈椋又問:“所以你和陳爍,熟嗎?”
……
周了情無語轉頭,瞧見對方唇邊淺淺的笑意,突然明白這家夥又是戲精上了身,隻是在逗她,并沒有真的太在意。
看來,她想,沈椋的内裡比她以為的還要強大和堅定。
甚至在這種時候,他更想做的,是不讓她擔心。
于是她笑,“還行吧,就初中三年前後桌的關系,一般熟。”
“哼~”沈椋輕哼一聲,驕縱得很,“我想也是,你才看不上他呢。”
周了情失笑,“謹言慎行啊沈總,人家現在好歹也算你半個甲方。”
沈椋笑,壓低了聲音,“沒事,小聲蛐蛐,他聽不見的。”
周了情甘拜下風,“好的,幼稚鬼。”
車子越往墓園開,車流和人影便越少,配上淅淅瀝瀝的雨,更顯蕭瑟。
車子停在墓園入口路邊上,兩人下車撐傘入園。
盡管一路上兩人聊得還算輕松,但真正到了地方,那些輕松便被壓制了下去;周了情看了眼沈椋,他剛緩和的面色,此刻又蒼白起來。
不過這種時候,她不适合再去勸慰。
不僅是相信沈椋,更是因為情緒這種東西,隻有徹底爆發過,才能得到解脫。
周了情母親和沈椋父親不在同一區域,于是登記之後,兩人在岔路口分别。
走之前,她從百合花束裡抽出一支來,遞給沈椋,“替我和叔叔問好。”
沈椋一怔,笑着接過她手中那支鮮嫩馥郁的白百合,“謝謝。”
他深吸一口氣,抑制住心中再次翻湧的情緒,眼裡滿是感激,“他一定會喜歡的。”
*
“周女士。”
“好久不見,我又來啦。”
周了情輕輕放下花束,拿兩張紙擦幹碑座旁的台階,随即抱傘坐上,默默望着石碑上“周笑然”三個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