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像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局外人，對白玄說：“你好惡心，這些‘新口味’你在飛舟上分明都吃過，現在才生出這麼多心得。”

白玄隻望向秦肖肖，告狀，“仙子，他又罵我。”

曲歡悠悠地歎一口氣，“說句别的吧，我都聽膩了。”

“額……”

秦肖肖埋下腦袋，小碎步移到曲歡面前，伸出食指和拇指撚住他衣袖，小心地搖晃，希望他消氣。

曲歡低眸看她，團着口氣一樣，聲音柔和得像撒嬌，“姐姐不要晃我，是我舌頭不厲害，嘗不出這許多味道，索性我也辟谷了，以後姐姐都可找他去試吃，不必要我了。”

嘴上這麼說，卻沒将被抓握的衣袖扯出去。

“我！……”秦肖肖怕他真要賭氣，想要哄人，但立馬被白玄的委屈聲打斷。

“仙子，玄不是這個意思，歡弟弟他污蔑我。”

啊？污蔑什麼？關這什麼事？

秦肖肖腦袋還亂着，曲歡又開口嗆聲，“我污蔑你什麼？污蔑你居心不良，媚術引誘麼？”

“啊？”秦肖肖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曲歡言語的意思。

後知後覺，“媚術？”

曲歡眼睛的顔色比白玄深，但卻是一汪清泉，而不是黑暗深淵。他隻是簡單地望着她，竟然使她一陣眩暈，進入剛剛一樣的幻想之地。

“姐姐。”

這裡隻有她和曲歡兩個人。

其餘一片黑暗。

秦肖肖心跳得比初次進入還快，她掐着掌心不敢看曲歡，又忍不住不看。烏黑的眸，白皙的頰，殷紅的唇，泅着一抹紅的眼尾，冷調又熱烈，漂亮得要命，秦肖肖額間瞬息冒出汗珠，掌心被掐得生疼。

人為什麼要受這種苦？美人在前不敢碰。

曲歡撫她側颌逼她擡起臉來，俯身與她靠得極近，氣息吞吐在她面上，盯着她眼睛說：“小慫包。”

秦肖肖被他罵得自尾椎骨升上來股酥麻癢意。

秦肖肖顫身，順從地閉上眼，卻感受到眉眼被冰冷的手指撫過。

“我不喜歡你用這雙看過别人的眼再來看我。”

秦肖肖等待一個吻，卻隻等到足以麻痹大腦的尖刺的疼痛，她驚聲尖叫，瘋一般要推開曲歡，卻被他輕飄飄扣住後腦勺，挖下了剩下一個眼眶裡的眼球。

秦肖肖尖叫至失聲。

眼前是一片虛無的黑，像是閉上眼睡着了一樣，血液汩汩流出，沾濕臉頰，比以往任何一次哭泣更洶湧，她被曲歡塞進一雙濕潤、滑漉的軟球，被扣着手掌，一起捏碎。

……

秦肖肖陣陣眩暈，捂着眼睛，感受手中黏膩的液體不斷滑下，掌下的虛無感漸漸變為實體。

她鼓足勇氣睜開眼，發現仍是在狹道裡，面前是殘暴的魔物。

他眉眼依然好看，隻是卻面目可憎。

秦肖肖抖了一下，目光警惕，慢慢往後退。身後隻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她已經無路可退。

少年沒有追上來，而是咬着牙，瞪着眼，看起來比她還生氣。

原地等了她幾秒，看她沒有主動走過來的意思，氣得面頰發紅，連說兩遍“好樣的”，直接轉身離去。

曲歡走後，秦肖肖一遍遍撫摸自己眼睛，确認還在後，依然控制不住顫抖。

白玄在旁關心安慰，她什麼也聽不清，隻知道一個事實——她在有白玄的幻境裡做了美夢，而在有曲歡的幻境裡遭遇了可怖的事情。

曲歡可能不是故意的，他想親她，卻被她潛意識裡的恐懼操縱着這般行事，所以醒來後氣呼呼地走了。

——或許是為了不繼續刺激她的眼球。

秦肖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心虛地夢到這種夢境，很完蛋，她很想去說幾句巧語哄回小魔物，可是又控制不住怕他。

幻境中劇烈的疼痛似乎沒有帶到現實中來，但卻仍然留存于心裡，心髒像被鈍刀子一遍遍碾過，抽搐不已。

這多像小魔物能做出的事，因為她多看别人兩眼就挖她眼睛，不能全怪她啊。

衆人挖完礦，繼續向前走，秦肖肖疼得面目扭曲，費力跟上。鈴風在旁扶着她。

原本伸向衆人的無形觸角全然包裹住秦肖肖，顯在默默無聲、猙獰扭動的影子裡，最後是她承受由她引起的妒恨。

白玄無所事事地跟在秦肖肖身後，眸中恹恹。

他擡眼去看少年走遠的身影，面上的無聊瞬時消散。

瞧，那孩子吃癟地躲起來了，可憐啊，學着他的方法使用“媚術”，沒想到玩成這個樣子——

幻境放大所有情緒，昭示人的内心。

仙子對他這個輕薄過自己的弟弟依然有幾分喜歡之情，對曲歡這個魔物則是恐懼之情永遠可以戰勝喜愛。

可憐的孩子，沒想過天天溫言溫語哄着的姐姐、殺人從來避開的姐姐，怕自己怕成這個樣子吧。

肚量又這樣小，快被氣死了吧。

躲那麼遠是在想解決辦法吧，可惜，這件事絕無可能解決。

看曲歡吃癟是白玄最開心的事情，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