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的威壓下去，漫天硝煙和風沙，歸複淡淡收回視線，收劍入鞘。

餘波陣陣未止。

随着浩天震地的巨響，秦肖肖心髒停了刹那，腦袋一片空白。

她從看見兇狠殘忍的畫面起就像溺了水，呼吸困難，身體癱軟得像醉酒，提不起一點氣力，想要激發神女碎片，試了幾次都因為靈力斷斷續續而不成功。

她不敢擡頭望，像輸入錯誤驗證碼一樣，一次次徒勞地往石頭裡注入稀薄靈力，石頭沒有反應。

最後一次，她手指酸軟，沒握穩，眼睜睜看着石頭咕噜噜地滾出保護圈——像網頁出現網絡問題，待加載。

秦肖肖什麼都不能想，雙手顫抖地去找另一塊碎片，但平時小心歸好位置的東西，這時候像憑空消失一樣，怎麼都找不到，明明她剛剛還看見就在這裡。

還未翻找到，這毀天滅地的一擊已經落下。

秦肖肖像被一鍵消除的沒備份文件，木偶人一樣僵在原地。

“嗤，傻。”

不知多久後，一道不容忽視的嗤聲落于耳側，雷承青澤蹲在保護圈外研究，“這玩意兒怎麼開？”

紫衣青年不耐煩地蹙着眉，“你自己出來吧。”

他身側那個同自己長得很像的女子正怨恨地瞧着自己。

硝煙仍未散去。秦肖肖驟然抓住雷承青澤的手臂，像找到主心骨一樣，幹啞開口：“救……”

她自願接觸外人，保護罩失去效用。

“救救救救什麼救？！”雷承青澤不客氣地斥罵，反手抓住秦肖肖的手，将她拽出沒有效用的保護圈，唾沫橫飛，“你看看這種情況，什麼人能活下來？”

秦肖肖猝不及防，直直栽倒在沙土上，口鼻灌入泥沙，劇烈嗆咳起來。

雷承青澤拽着她手臂扶她坐起，臭着臉，半摟她到懷裡，輕拍她脊背。

他們身後侍女打扮的如娘面色更扭曲了。

雷承青澤的手漸漸不老實，順着側扣摸索，想要滑進去，卻被塞進一顆石頭到掌心。

這是女孩剛剛地上撿的，還夾有許多惡心的沙子。

“這是什麼？”輕薄舉動被打斷，雷承青澤滿心煩躁，但看女孩面色慘白，表情脆弱，升起些憐惜之情，勉強壓着耐心打量手中石頭。

“注入，救。”

女孩雙眼通紅，期冀地直直瞧他。

“什麼鬼東西？”雷承青澤聽不懂她的三字兩字。

女孩很着急，又去拿他掌心石頭，慌然地想要示範。雷承青澤卻失去耐心，奪過石頭，一把抛向遠處。

“我說，他死了，你以後跟着我，做個侍女，湊個姐妹花。”

“湊什麼姐妹花！”如娘終于忍不住大喊，“青澤！我就在這裡，你找一個赝品做什麼？”

“什麼赝品？分明是不同風味的美人，你懂什麼？”

秦肖肖聽不清一切聲音，視線緊緊跟着石頭，腿軟着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追着石頭而去。

追上後，她對着天空捧起石頭，像供奉神明一樣。

忽然被陰影罩住。

歸複看着石頭問：“這是什麼？”

秦肖肖劇烈顫抖起來，想藏起石頭，卻還是被歸複輕而易舉地搶去，捏在指尖打量，“你的底牌麼？”

秦肖肖的心驟然陷入浩大的絕望。

“放心，一命償一命，他死了，我就不殺你了。”

雷承青澤抛下仆侍，單獨過來，向歸複拜禮，“雷家清澤問尊者安。”

方覺明也緊跟着，“清水派方修問尊者安。”

歸複颔首，又看向秦肖肖，“答話。”

秦肖肖不受控制地張開口，說出實情，聲音卻被消音，什麼都沒發出來。

歸複沉思，“竟是受天道管束麼？”

略一思考，他試着往裡注入靈力。

秦肖肖眸子憤恨。

雷承青澤想到這可能是好東西，腸子都悔青了。

可石頭沒有任何反應。

秦肖肖松了一口氣，下一秒，石頭被抛回她手中。

“你來。”歸複說。

心髒又猛烈跳起，秦肖肖驚愕地看向歸複。

三個男子圍住她，容不得她反抗。

秦肖肖顫抖着手，往裡注入靈力。靈力像一條即将幹涸的溪流，斷斷續續地飄入，整個過程慢吞吞的，看得雷承青澤和方覺明忍不住皺眉。

“咳。”雷承青澤輕咳一聲催促。

秦肖肖整個人都開始顫，本就細薄的靈力溪流，一下子斷了。

“靜心。”歸複冰冷提醒。

秦肖肖直接被吓哭了，不敢不聽，可是斷了的靈力又半天續不上。

在場所有人都被她搞得異常無語，如果可以捅她兩刀，早就捅了。

終于，污濁靈力像單列小螞蟻排着隊一樣，以一種極其極其緩慢的速度往裡流，看得人都想氣笑了。

“我竟不知練氣八層到了這種實力？”歸複出言諷刺。

靈力小螞蟻忽然四處逸散，逃匿消失。

秦肖肖趴到地上，嚎啕大哭，“我不活了，你殺了我吧！”

被人揪着後領提起來，“繼續。”

秦肖肖紅着雙眼，抽抽噎噎，“我不活……”

歸複冷冷打斷她，“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試試看麼？”

秦肖肖抖如篩子，朦胧着淚眼搖頭，又一次往裡注入小螞蟻，螞蟻身軀越來越透明，短短十厘米的距離，最遠走到五六厘米就會消散。

衆人：“……”

雷承青澤長長地歎息一聲。

靈力立馬又被吓得一點使不出。

大家的無語線能劃破天際。

“你是怎麼活到今天的啊？”

秦肖肖看向依然未散盡的硝煙，眼淚骨碌碌地流，仰面嚎哭，“我的阿歡……”

悲慘地嚎完，手上好像有了力量，靈力終于穩固，從朦胧淚眼看不清楚的小螞蟻變成吃得圓圓胖胖的肥老鼠，從斷斷續續一截一截成了穩固的恒流，顔色也從青紫烏黑漸漸變得晶瑩剔透。

但依然很弱。

感覺就算耐心等上幾個時辰，這石頭也不會有任何動靜。

“尊者，不若……”

忽生一道磅礴白光。

秦肖肖捂住濕潤的眼睛，待到不那麼刺目時松開——

仆侍被震出百米遠，人仰馬翻。

雷承青澤滿身是血，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

方覺明俯趴在地上吃土，一點動靜都沒有。

連最厲害的高階修士歸複，都胸口沾滿血迹，單膝跪地，手上青筋暴起，握着劍柄撐地，目光憤恨地瞧她。

秦肖肖大喊：“我不是故意的！！！”

心中卻覺解氣。

拿起石頭，心道，我給你再來一下。

歸複冷笑，“沒機會了。”

他如鬼魅般襲來，身法太快，一瞬間整個消失在秦肖肖眼前。

秦肖肖隻感受到一陣氣流，吓得驚聲尖叫。

眼睛死死閉着，死亡鐮刀卻遲遲沒有落下，秦肖肖試探着開了一些些縫隙，一點點睜開眼。

面前是熟悉的少年清隽的背影。

曲歡看起來一點傷都沒受。

秦肖肖驟然想哭。

“不死身？”歸複面色不善，腹腔又被邪術劃了一道，“你是生怕我不殺你。”

曲歡終于看夠了歸複的狂妄和輕蔑，“其實，我不用邪術也能殺您。”

如果曲歡真心想用邪術傷人，絕不僅僅是腹腔上劃一刀這麼簡單。

他隻是為了激怒歸複。

“何意？”

曲歡掌中凝出修真界最基礎的術法之一——反傷。

他運用得比普通修士更加強勁，能将“反彈部分傷害”做到“反彈百分之百傷害”。

他還會改法則邏輯，能将“反彈固定數值的傷害”轉變成“反彈對個體同等損害的傷害”。

“我确實是‘不死身’，”曲歡眸光淡漠，逼近後退的歸複，“所以您給了我緻死一擊，我能還您緻死一擊。”

有些強得離譜。

歸複很快反應過來，“不可能，我們實力相差如此大，你不可能做到。”

沒有術法能跨越如此鴻溝。

“您知道天命麼？”曲歡嘴角牽出笑，白淨面容上莫名帶了嗜血的意味，“我也不想信，但是，除了我自己想死，除了氣運之子、非界之人，旁人似乎，殺不了我。”

“所以抱歉，那就隻能我殺您了。”

戰鬥結束，曲歡把剛剛交戰落到一旁的石頭撿起。

他到秦肖肖面前單膝跪下，把石頭遞進女孩手中，溫聲說：“姐姐，收好。”

女孩通紅着眼睛始終盯着他，忽然揚起手，結結實實地給了他一巴掌。

半張臉都拍紅了。

“姐姐？”曲歡看見她的動作，卻沒躲。

下一刻，女孩把石頭丢到一旁，雙臂環過他脖梗，整個人撲過來，死死地抱住。

嗚咽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