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深,更深露濃。
鬼徊融不入曲歡軀内枝條,失去了随侍主人的“榮寵”,被趕去和無迎峰衆多花樹草一起過夜。
曲歡留在屋中,一直等秦肖肖哭停了,喊他“為什麼傻站在那裡?”,才走向床榻。
曲歡不記得自己從前怎樣同她相處,于是隻能處處看她,全然配合。
她在他唇角印了一個吻,然後躺下,翻身朝牆蓋住被子,埋着臉嘟囔:“困了,睡覺,事情明天說。”
床榻留有一半位置,于是曲歡感受新奇地躺上去,平躺,姿勢乖巧,手合十交握于胸腹。
她手向後摸,自然而然地拉過被角要給他蓋上,摸到外衣後,稍擡頭側過,蹙眉問:“和衣睡?”
無迎峰夜晚風涼,窗薄,被也是薄的,還沒替換。
曲歡坐起身,看她明明也穿着外衣,想自己要脫到什麼程度算尋常。
秦肖肖翻過身,面對他,将人拽着手臂扯了躺下,這次是面對面,拿被子嚴嚴實實蓋住兩人,隻露出脖頸,閉着眸,氣音說:“睡吧。”
曲歡睜着眼,看她呼吸淺深,一動不敢動。
以為要這樣過一夜時,微涼手臂環過他脖頸,毛茸茸的腦袋湊過來,軟軟的唇瓣含咬上他一半嘴唇。
曲歡呼吸停了幾息,靜住了,不知一般這個時候是配合,還是怎麼。
她要親着睡覺。
這要怎麼睡覺?
曲歡沒有動作,對面人也沒有動作,貼着貼着就呼吸平穩,睡着了。曲歡腦袋更木了,還在想,這能睡覺麼?難道夜夜都是這樣?這真的能睡覺麼?
曲歡脖頸僵麻了,也還不敢有什麼動作,生怕自己把她忘了的事情露餡。
堅守了不知多久,女孩往下埋頭,唇瓣滑向脖頸,曲歡才能稍微呼吸。
這樣睡覺,也太難熬了。
……
夜半,秦肖肖忽然驚醒,瞧着手臂抱着的人,小小聲問:“阿歡?”
真的回來了麼?不是做夢麼?
曲歡沒睡着,聞言睜開眸子,想答複她,下意識便喊自己知道的她的名字:“肖肖?”
一瞬間,他在女孩眼中看見驚恐的震驚,懷中的身子瞬時冒出了冷汗。
曲歡沉默,他大概喊錯了。
環住脖頸的手臂更涼了,但沒有收回去。
兩人靜靜地對視,一時無言。
秦肖肖把人仔細打量了一遍,手指在他面頰上戳戳摸摸,好半天,才終于應了聲“嗯”,閉上眼,又繼續睡覺了。
曲歡繼續睡不着。
-
回無迎峰第一日。
天明,陽光暖洋洋地照入,樹林裡蟲鳴鳥鳴聲重,兩人還在榻上相擁睡覺。
無迎峰結界外傳來修士的大聲叫喚:“阿歡哥哥開門!”
“天,她那麼早。”
秦肖肖揉着眼睛起來,拍拍一頭霧水的曲歡,“收拾收拾,見你的好妹妹。”
曲歡整個人都懵,又不太敢表現出來——凡間的“好妹妹”指“情妹妹”,可他不是有配偶麼?
整理好,高高瘦瘦的劉歆雅像幼時跳脫的小女孩般,歡快地奔進屋子,瞧見曲歡,她眸子熠熠發光,又往側瞅一眼秦肖肖,她咬住嘴唇,小心地往上翻了半個白眼,稍微守禮沒抱上來,而是在幾米開外的坐墊坐下,開懷地朝曲歡道:“昨夜就知道阿歡哥哥回來,太晚了就沒來看哥哥,開心得一夜沒睡,所以早上來得略早了些。”
“……”曲歡不記得她是誰了。
女孩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回話,曲歡半天憋出來一個“嗯”。
“嗯?”女孩眼眸一下子睜大,很是詫異的模樣。
又答錯了麼?
曲歡還在反應時,秦肖肖接過話茬:“阿雅,阿雅妹妹,好久不見,你最近怎麼樣?”
這小姑娘,回回來就是聽曲歡說這一句話,然後就可以滔滔不絕地自己講下去。
不過明顯秦肖肖說是無用的,劉歆雅毫無反應,隻看着曲歡,隻要聽曲歡說。
于是坐桌子側面的秦肖肖悄悄摸摸坐桌子正面的曲歡的腿。
曲歡側過頭看她,幾秒後,眼神表示接收,看向劉歆雅,問:“你最近怎麼樣?”
完了。秦肖肖想。
果不其然,劉歆雅“嘩”一下站起來,大聲喊:“阿歡哥哥!”
曲歡被她吓得向後縮了一下。
秦肖肖急忙握住曲歡手指,要開口提醒——
“夠了!!”
——被劉歆雅吓得也向後一起縮了。
劉歆雅兩眼冒火地對着秦肖肖:“現在阿歡哥哥還要看你眼色說話??”
秦肖肖:“……”
曲歡:“……”
劉歆雅冷笑,又看向曲歡:“是我叨擾了呢。”
曲歡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
跟秦肖肖一起,弱小,可憐,無助。
劉歆雅看見二人如出一轍的表情,氣得手指指着他們,聲音連同指尖一起顫抖。
“你們!你們!簡直欺人太甚!!”
劉歆雅牽起裙擺跑出去,到門口時使勁踹了門一腳,聲音震震,轉身跑不見了。
屋内兩人如釋重負,同時松一口氣。
秦肖肖說:“她要聽一聲‘阿雅妹妹’,性子就會溫和許多。”
阿雅不是不知道戀人做不成了,隻是還是忘不了童年的阿歡哥哥,需要時間來慢慢放下。
曲歡點頭:“嗯。”
真是神奇,熱情又兇兇的妹妹。
-
午間做飯,秦肖肖說自己來,讓曲歡等着,曲歡偏要幫忙,然後幫了一堆倒忙。
兩個人臉上都是炭黑色,秦肖肖就沒見過這麼離譜的炸廚房操作,喊都喊不住,想罵人,但看曲歡黑炭下的面皮白白的,眼睛水潤潤的,有股天真小狗一樣的無辜感,她看着看着,捂着肚子蹲下身開始笑,哪裡能罵出來?
曲歡想問我以前從來不幫你一起麼?又不好問。
反而是秦肖肖笑過了,主動答:“你确實不下廚,但是也在旁邊幫忙遞東西——你不炸廚房。”
小魔物偶爾也有不擅長的事情,因為秦肖肖覺得他不必學,自己會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