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湊到她耳邊,借着風聲的掩護,輕輕地問她,她的身體卻突然地一彈,仿佛受到了驚吓,回過頭來看向我時仍然驚魂未定。她弓身捂着心口,帶着楚楚可憐的神情使勁點頭,然後索性站到了我的身後。我懷着五味雜陳的心情歎了口氣,擡起手在面前畫了個符文,生成了一層以太防護,試圖阻止靈體向我們的方位靠近。
風的嘯叫越來越尖銳,速度也逐漸加快,會議廳中央的谕佳把手杖高舉過頭頂,那顆寶石的光芒也愈發耀眼,幾乎要灼傷我的眼睛。她的腳下出現了一圈藍色的火焰,雜亂無章的火舌躍躍欲試地想要舔舐她的腳後跟,但她依舊泰然,口中念念有詞,輕輕晃動高舉的手杖。那隻雲雀鳴啼着,由靈體托舉,借着疾風,環繞在這間會議廳當中。
終于在某個時刻,一切的嘈雜與風聲鶴唳轉瞬之間全都煙消雲散,隻剩那隻依舊發出淡藍色光芒的雲雀撲扇着翅膀,輕盈地落在大廳前方正中央華蓋之下的皇帝座椅上,片刻之間就迸發成一團藍灰色的煙霧,給那裡帶來一瞬的奪目光亮,最後,它在煙霧散去前,悄無聲息地消弭在空氣當中。谕佳停止了詠唱,緩緩放下舉起的手杖,張開右手朝着華蓋的方位猛然一握,睜開了雙眼。
她瞥了退到旁邊的弦千渡一眼,低頭看了看手心,然後又面向他朝着那些座椅努了努嘴。弦千渡走上前去,查看那處剛被照亮過的地方,若利韋也一路小跑着過去幫忙,他一起進行精細的搜查。
“池小姐,你确定這個座椅上有什麼秘密?”
弦千渡的聲音大得能在整間大廳裡回蕩,坐在一旁座位上閉目養神的谕佳皺了皺眉:
“我隻能确定那片區域裡有一個魔法源,但具體在哪裡我也不能肯定,所以還得辛苦你們仔細找一找。”
她氣定神閑地袖手旁觀,就好像是她的手裡正端着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那樣悠閑。躲在身後的夏洛蒂終于緩過神來,她輕輕地推了推我,催促着我也上前查看一番——雖然心有餘悸,但有這樣的發現,她必須寫下記錄,向李維先生報告。于是我邁出百無聊賴的步子,聽着鞋底踏在木地闆上的聲響,慢慢踱步來到那一排主座的面前,與弦千渡他們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有什麼發現麼?”
我突兀地問道。若利韋回過頭看着我,點點頭,指向座椅背後的挂畫:
“那幅畫本身似乎有着很強的魔力反應,還把這種魔力投射到了皇帝的座椅下方。我和弦先生還在試圖找到發生這種事情的原因。”
“這種事情,去問我姐或者羽音小姐不就好了麼?”
我漫不經心地回話,然後把視線移到他說的油畫上。畫中是幾個宮廷中的王公大臣,看上去平平無奇,場景也隻是畫着他們在一間狹小的房間裡秘密商談。我看不出其中的端倪,轉身去看别處的油畫,但就在視線離開的那一刹那,畫中的人似乎向我眨了眨眼睛。我警覺了起來,快步走上前去,靠近它想要看個究竟。
然而當我走到近處,與剛才那個疑似眨眼的人像對望時,大腦就像觸電一樣,在一瞬間劇烈疼痛,随即轉變為一陣一陣的刺痛。視野變得晦暗,但每一次疼痛又讓眼前的一切恢複光亮,我仍舊盯着那幅畫,在閃爍之間,人像的臉龐忽然變得煞白且駭人,眼睛成了血紅色,它露出了獠牙,冷冷地笑着,那種目光就好像要把我抓進畫中,成為那幅油畫的一部分。
我終于忍耐不住疼痛,閉上雙眼捂住太陽穴開始呻吟,又後退了幾步,卻一腳踩空,險些再次摔倒。攙扶住我的依然是夏洛蒂,她把我拉到一旁讓我坐下,用食指抵住我的額頭,手腕上的術脈發出了青色的光。她閉上雙眼,口中輕聲念着我聽不懂的咒語,我的腦中馬上便仿佛流入一陣湧泉,它蕩滌污濁,驅走一切由那雙眼睛強加在我身上的魔魇,頭疼的症狀終于有所減輕,原本逐漸流失的視覺又慢慢地回到了我的眼中。
我依舊在按壓太陽穴,方才一系列詭異的體驗讓我感到生理上的不适,頭腦脹痛,胃裡翻江倒海,最讓我厭憎的是那個印在腦海裡揮之不去的邪惡笑容。
“那……那幅畫的确有問題,上面有一張吸血鬼的臉。”
看到神谷正朝這邊走來,我遠遠地便指着那副挂畫,希望她能回想起那天晚上在街巷當中,映照于以太鏡上的人影。她一言不發地走到我的跟前,蹲下身托住我的臉,然後撐開眼睑,用同樣的血紅色眼瞳觀察了好一陣,之後站起身來,向夏洛蒂豎了一下大拇指,又努力做出一個微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