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
“我們不用做筆錄什麼的嗎?”
岑宴秋依舊沒睜眼:“你想做可以去。”
那還是算了吧。
狄琛學着他的樣子仰頭靠下來,在心裡數着拍子做了一套完整的眼保健操。
捏完耳垂,他緩緩睜眼,岑宴秋專注又有些無語地側目看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當時為什麼不躲?”
狄琛沒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岑宴秋:“别人打你,你就直愣愣地讓人揍嗎?”
這下明白了。
狄琛編理由的時候,經常有一個下意識的摳手指的動作。
岑宴秋精得很,尋常的理由騙不過他,但邏輯完美無缺的他又編不出來。
“沒有逼你,”岑宴秋看出他的遲疑,“不想說就不說。”
他的語氣太過生硬,再溫和的字眼從他嘴裡冒出來,都要變一層意思。
狄琛腦筋沒轉過來,下意識地迎合:“我說,我說……是因為想到一些以前的事。”
多出來的那截肩帶被他一圈一圈地繞在食指上,手一松,肩帶打着卷兒地翹起來,“那個時候我和我媽總被人欺負,為了保護她,我有段時間天天找别人打架。”
“就是想起這個,所以當時恍惚了一下。”
他囫囵吞棗地講了一個大概,中間省略了大量細節,岑宴秋卻聽得很認真。
“現在呢?”他問道。
狄琛輕輕笑了笑,說:“她已經過世了,就在我來玉臨的前一個月。”
被你們岑家,被你父親岑沛铨害的。他在心底補上一句話。
岑宴秋沉默良久:“抱歉。”
淩晨兩點,林燕辭從詢問室出來,褚易拎着她那隻看不出原貌的鉑金包,扭過頭打了一個哈欠。
“解決了?”岑宴秋問。
“嗯。”林燕辭把長發绾成一個低低的發髻,冷笑道,“三個都有前科,還有一個前不久剛蹲完局子放出來。之後的事不用你們操心了,交給我家律師團隊解決。”
“林叔叔沒出來?”
“大伯他還在辦公室打電話,這個點……他和你爸估計還在談。”
林家、褚家派來的車已經到位,林燕辭安慰地拍了拍岑宴秋,說今晚是她連累他們幾個了。
“飛機下午三點起飛,少說一句,你就多一分鐘補覺的時間。”
岑宴秋抱住她,幾秒過後,狄琛猝不及防地被他拉住手腕。
街邊停着的第三輛車是狄琛見過的黑色埃爾法,開車的司機換了個新面孔,二十來歲,很年輕。
狄琛心想,大半夜還讓那個五六十歲的司機來接,岑家那可是闆上釘釘的虐待老人了。
“林燕辭從小到大都愛哭鼻子,尤其是和人告别的時候。”
岑宴秋挽起袖子,副駕上的李醫生取出破傷風疫苗,給注射部位消毒。
他看向默不作聲的狄琛,多此一舉地咳嗽兩聲:“她是我表姐。”
狄琛沒有特别驚訝。
陸今介紹過岑家家族成員的情況,岑宴秋的母親姓林,是二十年前國内最優秀的音樂劇演員。
而且,岑宴秋和林燕辭眉眼神似,狄琛雙眼視力高達1.2,他又不瞎。
李醫生将岑宴秋手臂上的紗布摘下,重新上藥包紮。輪到給狄琛清理傷口,他旁邊的男生皺着眉,隻要李醫生下手重了,立即出聲提醒,叫他注意力度。
整個過程下來,李醫生給他上藥比伺候岑宴秋還小心翼翼。
狄琛不懂他什麼癖好。
有錢人的腦回路總歸和正常人不太一樣。
“少爺,現在是回岑家還是?”
岑宴秋說出一個地址。
狄琛越聽越不對勁——這不是他家嗎?難不成他想先送自己回家,再找個酒店住一晚?
到達目的地,狄琛發覺他大錯特錯。
男生用沒受傷的那一側挎着背包,右手插兜,一米八五的身高很有壓迫感地走近,影子在地上拖得細長。
“住酒店要辦手續,很麻煩,但也沒辦法回家。”
小區的照明燈照在岑宴秋臉上,仿佛給甜白釉鍍了層暖光。
“如果沒有人收留,今晚好像沒地方去了。”
狄琛瞳孔震顫。
他實在無法想象,岑宴秋這個一通電話,玉臨市幾千家酒店立馬免費敞開大門請他入住的人,竟然告訴他自己沒地方睡覺。
睡覺時間不剩幾個小時,狄琛不想糾纏下去,溫吞道:“我家隻有一間卧室,你不介意打地鋪的話……”
“上樓吧。”岑宴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