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厲害。”桑綠由衷贊歎,自己折騰半天都冒不出一絲煙,對方隻需輕輕一劃拉,就能随意控制火的大小,方向。
姜央起身的動作一頓,重新蹲下來,将幾根大柴塞進火口,然後……
蹲在地上不走了。
桑綠不明所以,靜靜等了一會,看了眼火勢,不增反退。“那個,你不去做飯了嗎?”
撲哧——
姜央微微調整大柴的位置,火光瞬間旺盛,熊熊火焰都快沖出火口。
桑綠臉上發熱,燙得身子往後仰,對上姜央期待的眼神,蓦地開竅了。“你真厲害。”
姜央眉眼一彎,開心從眼中溢了出來,那股子冷淡瞬間被沖刷得無影無蹤,像個被父母誇贊後心滿意足的孩子,刷鍋去了。
桑綠好笑,對繼續住在這棟屋子裡也多了些信心。
姜央這人,也不難掌控嘛。
廚房不大,鍋碗瓢盆幾乎塞滿所有角落,中間幾平米的空餘狹窄逼人。
姜央靈活地來回轉身,取食材取工具,動作幹淨利落。
桑綠餘光悄悄黏在她身上,看着她将一團面甩成面條,面團也很聽話,粗細均勻,延長不斷。
又見她推開窗戶,往窗外一擰,手裡多了幾簇蔥……
眼前的女人與周邊的一切都十分默契,熟稔非常。
桑綠心中的違和感越來越重,這樣的人為什麼執着于法律罪名?
除了吃法律飯的部分人,大多數普通人不會專門去學習法律,為了适應社會的需要,普通人被動經受各種渠道的信息轟炸,所形成的,不過是一些法律常識罷了,而姜央明顯缺乏這方面的常識,說明大山的秩序維持并不需要法律。
桑綠越想越好奇,九黎女巫,行走的活化石,一向是漠視俗世的存在,究竟是什麼促使她要學法?
“姜老師,你同意我上山,是想學法律嗎?”
姜央抱住陶罐,在沸騰水中灑了點白色顆粒。“嗯。”
“為什麼?”
長長的面條垂下,柔色的白中夾雜絲絲綠,姜央梳理了一番,面條像是瑪瑙門簾般抖動,她勾起唇角。“要讓别人坐牢。”
好冷靜的回答。
聽不出仇恨,也聽不出道德。
桑綠時常陷入姜央的邏輯怪圈中,這次硬跳出來。“我能問一下,是誰嗎?”
“該死的人。”
讓該死的人坐牢?這似乎有邏輯上的問題。
“姜老師,法律認定的犯罪或許和你的觀念有出入,有些人幹了你認為的’壞事’,但法院不一定會對他判刑的。”
“法院不判,我判。”
姜央撈出面條,裝入木桶中,熱氣模糊她的臉,可這輕飄飄的一句話,重重壓在桑綠的心頭。
現實生活中不乏對法律出言不遜的人,他們大多覺得自己遭受了不公,所言也不過是洩憤,若是真的決定私力救濟,往往已經到了人生絕路。
可姜央的話自信又理所當然,沒有怨恨怒意,充滿冷靜理性,似乎隻是單純的告知他人:
你做不到,就讓我來做。
這樣的人,不受任何外力和情緒牽制,太危險了。
桑綠措辭半天,硬是沒找到弱點掰正她,隻幹巴巴的一句。“國家不允許私力救濟,任何人都必須經過法律的審判。”
“我會好好學習法律的,然後審判他。”
竟讓她邏輯閉環了!!!
桑綠喪着臉,自己本就是半吊子水平,會不會教出個殺.人.犯啊!
“桑小姐,吃飯了,吃完我們就開始學。”
姜央滿眼都是期待,雙手端着木桶,催促她。“快拿筷子,吃飯了。”
桑綠漠然找出碗筷,被奪舍了似的挪步到四方桌前,一邊從木桶裡挑面,一邊想對策。
還是和清姐交代一下,萬一真出了事,也能有個兜底。
“你為什麼要從我碗裡夾。”不熟悉的愠怒。
桑綠背脊一涼,臉上發燙,夾住的面條直溜掉回木桶。“抱歉…”
這是進山後的第幾次道歉,桑綠已經記不清了,唯有這一次的道歉,充滿猶疑。
這個大木桶……是碗?
姜央把另一個木桶放在四方桌一端,“這是你的,沒有多的。”
桑綠愣愣地看着屬于自己的木桶,微綠的面條乖順卷曲,上面澆了雞蛋碎肉的碼子,香味撲鼻,賣相極好,可這個量……
她在姥姥家,一家人的早飯也不過如此。
這一猶豫,又傳達給姜央一個不好的訊息。
叮——
桌子上多了一個盤子,盛了四個淡黃色的大饅頭,還盛了極不情願的怨念。“這個給你吃,沒有别的了,吃完真的要開始學習了。”
比拳頭還大的饅頭。
桑綠被震驚到麻木,機械地往嘴裡塞了一口面,忽然想哭,她剛剛想起來……
她還沒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