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蘇姑娘已安全抵達住所。”
“嗯。”低沉的聲音響起。
尹三手握刻刀細細在木頭上雕刻着,因為手太過寬大,刻刀在他手裡顯得尤為小巧。
車夫猶豫片刻開口道:“暗中似乎是有宴大人的侍衛一直跟着蘇姑娘,眼下宴大人應該知道您在海城了。”
“無妨,我到這裡找肖前輩學習機關術也不是秘密。”
尹三低頭吹走手上的木屑,想到他在臨走前,意外聽到母妃和外公說的話。
放下手中的刻刀,側頭看向窗外。
車夫清楚自家主子一向寡言,也不再言語,默默低頭退了出去。
華星秋月,涼風習習。
歸雲棧這處的客房在最高處,視野極好。
窗戶一打開,就能縱覽海城主街的所有光景。
尹三的嘴角自然向下,如墨的眼眸深邃難測,周身铮然凜冽,比秋夜微風的涼意更甚。
他的食指曲起,劃過中指關節處的繭子。
想到白日裡的宴聞祁,眼中劃過一絲自嘲,母妃和父皇應該會更欣賞宴聞祁這樣的人吧,知世故而不世故。
神色中是習慣性對自我的厭棄,卻在瞥到桌上的木刻時,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睑下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
一大早,蘇莳漁就跑到了孫怡經常擺攤的地方,如她所料,孫怡并沒有出來。
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頂,她又跑到了尹三所在的歸雲棧。
小厮告知她尹三還沒有起床,便把她帶到一間空的客房中。
這客房中竟然沒有木床,隻有屏風和一張過分大的金絲楠木桌,蘇莳漁猜測這裡估計被改造成了餐廳。
不多時,小厮就魚貫而入,上着一道又一道的早點。
吃着正歡的時候,尹三才推門而入。
他今日身着玄色錦袍,一頭烏發被青玉冠高高束起,發尾柔順的垂在胸前。
神色罕見的有些慵懶,微厚的嘴唇有些幹裂,如濃香密封的烈酒裂開了一個口子,有香氣飄出。
蘇莳漁夾了一個蝦餃,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暗中偷笑,想不到看着嚴己自律的他也會熬大夜。
沒有錯過蘇莳漁的表情,尹三坐下:“蘇姑娘心情不錯?”
一想到最近遇到的糟心事,蘇莳漁瞬間垮下臉來,從荷包中拿出昨日的金錠:“尹三,我能不能用它和你換點碎銀啊?”
一塊金錠實在燙手,連買東西都太麻煩了。
尹三點頭,吩咐底下的小厮把換好的碎銀給蘇莳漁。
他靜靜的吃着眼前的早點,脊背挺直,入口中的東西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隻是對面女子的動作幅度實在是太大了,讓他不得不把視線轉向她。
隻見她把碎銀分成了好幾等份,每份都在衣服各處塞點。
明明筷子上沒有夾任何東西,尹三還是低頭吃了個空氣,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我還以為你會找宴大人幫忙。”
“啊?”
剛放完的蘇莳漁才後知後覺的反應尹三說的應該是換碎銀的事。
她狀似向四周看了看,探頭湊近尹三用氣音道:“我可告訴你,輕易别找宴聞祁幫忙,那可是要等價交換的!”
許是面前的女子太過鮮活,原本淩厲的眼神在看向女子時也不自覺得柔和下來:“宴大人在朝中素來有鐵面無私的稱号,絕不是乘人之危之輩。”
蘇莳漁遞給他一個少年你還太年輕,你不懂的眼神:“所謂了解一個人,應是親眼親耳看他做什麼,說什麼!可千萬不要被外界的流言給迷惑了。”
尹三也不反駁,語氣是他自己也沒察覺的寵溺:“蘇姑娘說得極是。”
“自然!”蘇莳漁甚是驕傲的擡起頭,複又看向尹三:“你的木甲人做的如何了?今日我準備去肖先生那看看他的彩禮準備的如何了?你要一起麼?”
“我的木甲人已經測試的差不多了。”
“我能先瞧瞧麼?”
得到尹三的首肯,蘇莳漁興匆匆的走進他專門做木甲人的客房。
還是那個比她矮半截的木甲人,正站在房間的正中央。
尹三給它刻畫的面容不像肖狂做的木甲人那般兇狠,倒是看着有點嚴肅。
蘇莳漁按下頭頂的按鈕,這次的木甲人“哒哒哒”走的順暢無比。
蘇莳漁欣喜的看向尹三:“你一定能順利被肖先生收為徒弟的!”
尹三卻心不在焉的看向了窗邊的桌子。
踱步到桌旁,手伸向桌子的上空,又曲起手指收了回來。
感受到蘇莳漁的目光,又重新低頭走到她的身邊:“借蘇姑娘吉言。”
“一定會的!要是肖先生這都不同意收你為徒!我就讓他娶不到娘子!讓他見識一下真正的險惡!”
一番話總算讓氣氛輕松下來。
看着轉身準備出發時的蘇莳漁,尹三張了張嘴,側頭看着桌上的木刻玩具,終是沒有叫住她。
如今肖狂的宅邸早已不是一開始死氣沉沉的樣子,上面張燈結彩,一看就是好事将近。
原本蘇莳漁是決定讓他們來年開春辦婚宴的,這次倒是肖狂先坐不住了,雖還是那口是心非的樣子,但蘇莳漁很快明白他想要早點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