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那麼多汗真是髒死了!”曾苒苒回過頭細細看了伍昭,将帕子遞給他。
伍昭連忙搖手,用自己袖子胡亂的給自己擦着,剛想傻笑幾下敷衍過去卻看到曾苒苒手上的凍瘡。
要知道,曾苒苒可是嬌貴的連茶水都不會自己倒,住的廂房更是一年四季都是恒溫。
一個壯碩的大高個,想握住曾苒苒的手,卻在半空中握成拳,眼睛濕潤,聲音竟帶了些哽咽:“苒苒,你的手怎麼了?”
曾苒苒将手藏在身後,有些不自然的撇過頭去:“你不在仙留樓,在這還滿頭大汗的是幹什麼?”
一陣靜默,兩人誰也不肯先回答對方的問題。
“好啦,先不說這個。”蘇莳漁先岔開話題:“就快要過年了,肖先生邀我一起守歲,兩位可有同去興緻啊?”
當然她想帶上曾苒苒和伍昭已經通過肖狂和夏栀子的同意了。
看着明顯猶豫的曾苒苒,蘇莳漁知是她想回家過年:“不回家過年,讓你爹爹想你到最後妥協可是很重要的一步哦。”
“我才沒有,我隻是想着過年要做多少家務罷了。”
“我的大小姐,過年這天什麼都不用做,隻要做你自己就可以。”蘇莳漁狀似無意地說道。
可這句話卻讓曾苒苒一愣,曾幾何時她也被埋在這數不盡的柴米油鹽中,心生怨怼,懷疑嫁給顧郎真的是她想要的幸福。
作為曾家的千金她真的能日複一日堅持下去麼,可無端的她卻覺得蘇媒婆讓她感受的生活就是真實的以後。
“你呢?”蘇莳漁看向伍昭。
曾苒苒都去了,伍昭哪還會猶豫:“我去我去,我可以負責燒年夜飯。”
很快就迎來了歲末年初,寒風雖冷冽,肖狂的宅邸升騰起人間煙火的溫暖,宅内紅色燈籠也都挂了起來,門上都倒貼着福字。
除了她帶着曾苒苒和伍昭,肖狂還邀了宴聞祈。
一群人手忙腳亂的幫着掌廚伍昭配菜切菜之類的,饒是好脾氣的伍昭也将曾苒苒、肖狂和蘇莳漁都趕了出去,隻留了靠譜的夏栀子。
蘇莳漁看着悠哉給大家泡茶的宴聞祈,他毫不意外的看着被趕出的衆人,端着他那完美無瑕的笑容一一将茶杯遞到他們面前。
連這個都在他預料中麼,真是恐怖如斯~,蘇莳漁默默在心中調侃。
似有感應般,宴聞祈挑眼看了蘇莳漁,溫和的眼裡多了絲波動。
酒足飯飽後,肖狂又明顯喝多了,抱着夏栀子就開始痛哭:“尹三那個沒良心的,剛拜完師拿了我的書籍,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娘子,你可不能像他那般抛棄我。”
聽到尹三,蘇莳漁一時恍惚,經曆了孫怡的事情,好像之前的事就變得很遙遠了。
“我買了很多煙花放外邊,離子時還有段時間,大家先放放煙花驅邪祟。”宴聞祈招呼着衆人去外面一同放煙花。
蘇莳漁和曾苒苒歡跳的就往外沖,伍昭忙不疊的跟在兩人身後。
肖狂也嚷着要去放煙花,夏栀子無奈扶着走斜線的他一同出了主廳。
宴聞祈神色愈發溫和的看着吵吵鬧鬧的衆人。
“讓你們見識一下我做的木甲人也能放煙花。”肖狂說着就要去取木甲人。
“我去吧。”宴聞祈清淡的聲音響起。
夏栀子笑的一臉歉意告知宴聞祈木甲人放屋子的路線。
曾苒苒是個又菜又愛玩的,喜歡看煙花卻不敢點,一會兒指揮着伍昭點這個鞭炮,一會兒又讓他點那個大煙花。
伍昭笑呵呵的指哪點哪。
“砰!”
煙花如流星般天空竄去,綻放出一朵朵絢爛多彩的花朵。
曾苒苒拍着手,露出了這個月中鮮少有的笑容:“哇!昭昭!你看你看,那個煙花顔色最好看。”
“嗯。”伍昭沒有看天空上的煙花,低頭看着鮮活的苒苒,眼裡是掩飾不住的愛慕。
玩了有一會兒煙花棒的蘇莳漁奇怪宴聞祈取個木甲人要那麼久,剛想去找,就聽夏栀子道:“糟了,那間屋子肖郎怕有人盜取木甲人,但凡進去都會被反鎖,我忘了和宴公子說了。”
蘇莳漁接過夏栀子遞過來的鑰匙:“嘿嘿,沒事,我這就去救宴大人于水火之中。”
蘇莳漁邊開着玩笑邊向屋子内走去。
宴聞祈冷眼看着不知被觸動了什麼機關的木甲人,單方面毆打着另一個不動的木甲人。
他再次推了推房門,确定自己已被反鎖在内。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手慢慢握住拳,緩緩退至角落,以防木甲人将他誤傷。
木甲人一拳一拳的擊打着另外一個木甲人,直至将它擊倒在地也沒有停下進攻。
仿若回到了那天冬日,也是守歲的日子,他被娘親慌忙的抱進壁櫥中。
黑暗将他包圍,隻餘男人的怒吼,女人哭泣的求饒聲,還有……縫隙外的血紅色。
一隻木甲人的斷臂甩到他的腳邊,淡棕色的眸子如山澗清泉透着刺骨涼意。
他一腳踩上木甲人的斷臂,臉上是無所謂的笑容,甚至帶了點自棄,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幼子,還期望着有人将他拉出來。
忽的,房門被大力推開。
‘砰!砰!砰!’屋外的煙花一朵一朵升向天空,驅散了黑暗。
宴聞祁詫異地擡起頭。
女子鮮活明豔的臉被煙花照亮,葡萄般的眸子盛滿了對生活的期待,是他第一次見到她就豔羨的生機。
她應該是跑過來的,氣息明顯不平喘着氣。
他聽到她說。
“宴聞祈,我來接你啦!”
好像什麼力量把他壘起厚厚的牆壁,輕而易舉地的推倒了。
‘砰砰砰!’心髒跳動愈發劇烈,似要和外面燃放的煙花同頻。
“宴大人,你會愛上救贖你的人麼?”耳邊又響起蘇莳漁那日問他的話。
他認命地閉上眼。
他想,他會的。